這是一部散文隨筆集,作者用一個個細小而特別的故事,串起人生中無可逃避的情境和遭遇,照出自我的底色,看見別人的生活。沒有大道理,也不想教給讀者什么,他只是處在卑微和真實的位置上,寫下自己所見所聞的平凡人生,剖析那些不斷成長和豐富的靈魂。 這些文字,溫暖、樸素,可又涵義雋永,在這本書中,人人可看見不同面向的自己,更能見到生活中所遭遇的一個個熟悉的陌生人。 作者簡介: 劉汀,微博@劉村長豆瓣@劉十三,青年作家,編輯,發(fā)表小說、散文、文化評論等若干,出版有長篇小說《布克村信札》《浮的年華》,曾獲99“新小說家大賽”新銳獎、“中國文學現場”項目月度推薦作品、第十九屆柔剛詩歌獎新人獎提名獎、第39界香港青年文學獎小說組亞軍、2012年度《中國圖書評論》最佳書評獎。2014年出版隨筆集《別人的生活》,散文集《老家:微光與深痛》等。 目錄: 別人的生活 究竟該如何解釋世界 空洞的早年 普通人的病與痛 聲音的舞蹈 日常生活里的詩意 何以抵抗寒冬? 母親和她的生活哲學 個體的烏托邦 靈魂是什么東西 身邊的少年 筆跡 我那遙遠而濃烈的鄉(xiāng)愁 自由在哪里 寫給未來的信別人的生活 究竟該如何解釋世界 空洞的早年 普通人的病與痛 聲音的舞蹈 日常生活里的詩意 何以抵抗寒冬? 母親和她的生活哲學 個體的烏托邦 靈魂是什么東西 身邊的少年 筆跡 我那遙遠而濃烈的鄉(xiāng)愁 自由在哪里 寫給未來的信 我們選擇的路 后記:我和你以及他與她們 《別人的生活》,是一本會被萬千書籍密密埋壓的散文,可你一當發(fā)現,一當閱讀,它就會從如海的作品中滑舟而出,帆起船行。如果當下的文學寫作,是一片亂砍亂伐、而又被新的橫生野長重新覆蓋的林地,那么,劉汀的這本散文,就是挺起在一棵巨大的樹樁上的新生。 ——著名作家閻連科劉汀的文字,在說理與抒情、冷峻與溫暖之間自由流動,形成一種怪異、疏離、參差的文體與風格,如各色衣料拼貼而成的“百衲衣”,以其大膽的不規(guī)則拼貼而形成后現代式的時空、風景和新的文學肌理。這“風景”由一個個浮雕式的微觀的個人和個人生活組成,此岸與彼岸、別人與自我、疼痛與忍耐,死亡與新生,它們互相打量,互相塑造,最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此,此書寫的不只是“別人的生活”,也是“我們的生活”。 ——著名作家、學者梁鴻詩心的追問 閻連科 一個小說家把散文寫好也是份內的事情。但如劉汀這樣,年齡中還含著青嫩的汁水,卻已經把小說寫得累累果實,且散文又寫得如此有枝有干,根深葉茂,呈出獨有少見的境況,這委實讓人意外。讓人感慨,文壇的交替,終是該來的要來,且那到來的不僅是春秋歲月,更是他們別樣的作品。 是他們的寫作,在更替著作家的少老。 《別人的生活》,是一本會被萬千書籍密密埋壓的散文,可你一當發(fā)現,一當閱讀,它就會從如海的作品中滑舟而出,帆起船行。如果當下的文學寫作,是一片亂砍亂伐、而又被新的橫生野長重新覆蓋的林地,那么,劉汀的這本散文,就是挺起在一棵巨大的樹樁上的新生。因為那樹樁的粗大,因為它四處盤結的根土,這一枝新生,也就可能注定了它的挺拔,注定了迎風照日的猛生竄長,注定了在新生林地中它的高頭大馬。 劉汀在這部作品中間,是那么鮮明地繩擰著一個作家對生活無處不在的疑問!秳e人的生活》,是散文,又不是散文,而是借散文之筆,寫出的一部用詩心對生活不懈的追問。為什么生活是這個樣子?為什么每個人都活成了別人?為什么我只有從別人的生活中才能看見自己?人家的路,為何總是載著我的腳痕?而我要找的我的印跡,又散落到了哪條路上?讀單篇的《別人的生活》、《我們選擇的路》,追問就像敲在頭上的錘,讓閱讀者的腦殼和胸膛,都有振動的聲響!鹅`魂是什么東西》、《自由在哪里》,是人為什么要活著,為什么會活著,應該怎樣活著的來自一個人冥思的自問與自答;是一片在世俗的細碎中不肯淪落的靈魂,在人群中跳動的閃躲,它時時會被人群和世俗所吞蝕,而這跳動的疑問,卻又在世俗中透出尖銳有力的呼吸,對抗者吞蝕的可能。整部作品,都被追問提綱和繩牽,甚至讓人懷疑,作家如此對生活不懈的迷困和追問,又如何可以活在這個平庸、現實、沒有意義的人世之間呢? 無論是為文,還是為人,作家的妙巧,也就在了這兒。疑懷世俗,卻又透出對世俗無限的衷愛。病痛、孤獨、鄉(xiāng)愁、自然、田埂,哪怕是作家自己無奈中替老姑父夫在北京的醫(yī)院高價掛號,而病人千里迢迢到來之后,專家醫(yī)生又無端地休息歇班(《普通人的病與痛》),還是作家在《我那遙遠而濃烈的鄉(xiāng)愁中》,回到故里,站在村頭,對田野、村落、物景、人事的點點滴滴,都有一種濃到化不開的愛。有一顆對庸常生活的感謝心。甚至作家寫到這些細碎的日常,有一種不愿停筆的渴望,仿佛不畫出生活落葉的筋脈,就不足以在一副油畫中表現林地樹木的繁華和更替。他的敘事,是那樣的從容,筆尖的腳步,從來都不因風雨到來而凌亂、而急迫。而那來自對世俗、庸常、人生、命運、婚姻、情愛等一切一切的追問,都化成一個作家的一顆有著鉆楞的詩心:面向生活的敘事和抒情中的腳音、韻律和節(jié)拍,從而使這部散文,成為一首頌揚和疑問庸常的長詩;或者,是煩惱人生的林地油畫,而疑懷和追問,則是那油畫中梵高最為刺目的色彩。 讀《別人的生活》,讓人想到劉亮程的寫作。不一樣之處,是前者把滿含哲學的追問,都置放在蕓蕓人眾的日常和煩惱之間;對敘事的熱愛,如同田野對雨陽的等候;而懷疑成了生活和生活之本身。而后者,則把哲學的眼目,肯定地投放在西部的荒野,而使生活成為孤立的存在。而人也因此在孤立中奇崛。還有天香地艷的李娟的散文,在生活和語言中開出一朵思辨、善美的花來,簡易如我們在戈壁中撿到了一粒石子。這么說,是不是一種散文新寫的時代已經到來?無所謂大散文或者小散文,長散文或者短散文,深刻或者淺淡,而作家先天的目光、態(tài)度和天然的敘述,才是新散文呼吸的喉結? 誰知道呢。 總之,劉汀和他的《生活在別處》,讓人感到一種散文的別味和新味雨淋樣的到來,使人在閱讀后淋雨而透濕。他的寫作,沒有他們節(jié)致,也沒有他們在文字上那么閃光的鉆影,可那顆對世俗、生活、人生疑懷、追問的作家的詩心,卻更為鮮明地筑砌了生活的嶙壩,使讀者、作家、生活和寫作,都有了藝術的邊界,讓我們在閱讀中不至于野荒地漫跑,不至于長途跋涉后空手而歸。 2014年1月18日 普通人的病與痛 普通人的病與痛,很可能就是普通人一生命運的晴雨表。 在任何一個社會里,就抵御病痛而言,上層和底層是不一樣的。或者更極端的說法是,對所有人來說,病是相同的,但病所帶來的痛苦卻是不同的。但對于經濟狀況基本一致的階層來說,病痛引起的也是基本一致的悲傷和難過。在普通人那兒,生病不僅意味著病人遭受的身體和精神上的折磨,還常常意味著一個家庭陷入困境。家人的內心一樣要面臨考驗:也許病可以醫(yī)治,但卻負擔不起高額的醫(yī)療費用,而只能眼睜睜看著親人離世。對有權或有錢者來說,痛苦只在病本身,區(qū)別只在治好或者治不好,他們不會陷入金錢這種世俗的無奈和絕望里。所以,很多相同的病癥導致了不同的結果,窮人是因為無錢醫(yī)治而死,但富人總是因為醫(yī)治無效而亡。 就在我為這篇文章做草稿的時候,師大的學弟學妹們在微博上為自己的同學發(fā)起了捐助行動,一個師妹不幸罹患白血病——這不是那些狗血電視劇的情節(jié),是真的遭受病痛,她是個公費師范生。了解這個事情的人都清楚得很,很少有家庭情況較好的孩子選擇讀公費師范生,這個看似在幫助貧困學生的政策,其實是一種變相的青春綁架,而被綁架的總是最弱者。這種政策資助貧困學生讀師范專業(yè),但是提前要簽協(xié)議,就是你畢業(yè)后必須回到落后地區(qū)從事中學教育十年,一旦違約,則必須償還所有的學費等費用。表面上看,簽署協(xié)議,毀約賠款,似乎是一件很公平的事,但事實上大部分選擇簽約的學生都是被逼無奈?梢韵胍,畢業(yè)后到落后地區(qū)去教書,十年之后,這個年輕人很難再有改變命運的雄心和勇氣了。這與教書這件事本身無關,與是否為自愿選擇有關,被迫的奉獻,是一種可恥的非正義。就是這樣一個普普通通學生,患上了白血病,家里不可能承擔高額的治療費和手術費,她的同學和老師,發(fā)起了救助行動。這就是普通人的病,不是絕癥,但常常會把人們拉向絕望。因而,我要寫普通人的病與痛。我無力也不敢過多揣測其他人面臨病痛時的內心,只是從我自己、我的親戚朋友們所遭遇過的病痛,來說說這件事?尚Φ氖牵瑹o論我這篇文章寫得多么好或多么壞,對于所有的病痛都毫無助益,但它至少幫助我認清自身,幫助我理解日常生活里的這些不可避免的痛苦,也許,別人也能從中看到相同的情感。 1 雖然父母告訴我,我在8個月大的時候就做了一次大手術,但幼小時的病我一點也不記得了。我對病痛最早的感觸來自于祖母。四五歲的時候,我基本都住在祖母家里,有時候祖父去山上干活,十天半個月不回來,就只有我和祖母睡在家里。 有一天早晨,我起來后,平日早起的祖母還在睡著,我直接回自己家吃飯。飯桌上,有人急匆匆來找父親。父親跟著他走了。吃過飯后,我回到祖母家,卻看見村頭的赤腳醫(yī)生正在給祖母輸液,父親、三叔、四叔都在屋里,父親看著我,瞪著眼睛罵:你咋回事,睡死了?你奶奶偷著吃藥你都不知道?我驚恐地看著父親,還沒弄清狀況。后來我才知道,在夜里,祖母偷偷吃了十幾粒索密痛,她不想活了,要離開這世界。我已記不清那時候祖母究竟有多少病痛,只記得她的哮喘厲害,每喘一口氣,都很費勁,好像要從一個破舊的風箱里拉出風來一樣。祖母整夜整夜因為呼吸不暢而睡不著,還有頭疼的毛病,要常年吃索密痛來止疼。也許在那天晚上,她再也忍受不了這種折磨,吞了一大把藥片。那時,我還不理解一個人何以會不再留戀活著,我也不明白究竟什么樣的痛苦能讓她想去死,等我理解這些時,祖母已經去世許多年了。等我自己經歷了一些病痛,更看過了更多的遭受痛苦的人之后,我終于可以想見,一個年邁的老太太,經受一生辛苦和疾病的折磨,看著她熟睡的孫子,把藥片吞咽下去的心情。那需要多大的決心和毅力啊。只能是,活著那點微弱如煤油燈的歡愉,已完全不能照亮照暖她內心的黑夜了。她覺得死是一種結束,一個新的,沒有痛苦的世界的開始。 祖母被救活,又活了好幾年,她沒在自殺過,我想,祖母生命里的最后時光,應該都是為了兒女在活著,她不想因為自殺而讓兒女們陷進一輩子的自責,而選擇了一個人承擔生的重累。 我第一次感到自身的病痛,是在讀小學時。一個雨天,我在騎自行車上學的路上摔斷了胳膊。村人把我送到在村東的醫(yī)生那里。醫(yī)生給我端正脫臼的手肘,把看熱鬧的一個村里的婦女嚇暈了過去。我現在仍記得徹骨的疼,但并沒有太多痛苦。當時反而有一種奇怪的興奮感,因為我一下子與眾不同起來,父母不再批評我,所有人見了都表現出關心和同情,甚至我包著繃帶的手臂,在班級里都成為一種權威。老師不再提問我問題,沒交作業(yè)也不會被罵,小伙伴們一下課總是圍住我,問這問那。斷掉的胳膊成了我的資本,我可厚著臉皮玩耍,跟父母要錢買幾塊糖吃。世界因為我的斷臂,變得前所未有的溫柔了。后來我知道,大部分病人都會有一種“驕縱”,疾病成了他們的擋箭牌。我們常常聽人說:別和他一般見識,他有病,或者你對一個病人那么苛刻干嘛?問題是:疾病在多大程度上能成為一個人超越常規(guī)的通行證? 病也不總是通行證,還會是某種禁令。 我在前面的文章里曾提到過,本科畢業(yè)前一周,突然得了水痘,半夜宿舍的兄弟帶我去北醫(yī)三院,回來后一早就被隔離在了校醫(yī)院里。因為水痘具有傳染性。我的水痘,大概就傳染自公共浴池。我被徹底地隔離在了二樓的一間病房里,除了醫(yī)生和護士,幾乎不能見任何人。身體長滿了奇癢難忍的痘,臉上也是,我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一次又一次地給自己涂藥,然后看著鏡子里面目全非的自己,陷進一種前所未有的煩躁和恐懼里。 那時候,醫(yī)院外正是同學們的畢業(yè)季,收拾東西,辦手續(xù),遠行的遠行,出國的出國,執(zhí)手相看淚眼,火車站送別……我只能每天站在后窗邊,看著樓下的學生來來往往。病好得太慢了,我的耐心幾近崩潰,有一天在和一個護士聊天時,她說,校醫(yī)院里有效果更好的藥,大概一周左右就能出院,而我現在每天涂的中藥,最少要半個月。我問她為什么醫(yī)生不給我開好一點的藥。她說,你這馬上就畢業(yè)了,能享受公費醫(yī)療就不錯了,還想用進口藥?因為我是個窮學生,不配用這個藥。半個月左右,我拎著東西走出醫(yī)院,在迎接陽光的一剎那,我甚至有了退歸去的念頭,我發(fā)現只不過十幾天的囚徒生活,我就對外面的世界有些陌生了。從校醫(yī)院到宿舍的路布滿了奇怪的感覺,等我走進西北樓432,發(fā)現里面一片狼藉,到處是丟棄的書本和紙,有幾個兄弟已經徹底搬離了宿舍,留下的也打好了包,即將搬走。我就這樣錯失了唯一的一個本科畢業(y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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