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哥倫布于1492年登上美洲大陸所引發(fā)的生態(tài)變化是現代世界標志性事件之一。為什么歐洲會崛起并主宰世界?為什么曾經最富有的、社會結構最先進的中國會一落千丈?為什么奴役制度在美洲能大行其道?為什么是在英國發(fā)生工業(yè)革命?所有這些疑問都以關鍵的方式與哥倫布大交換相關聯(lián)。美洲的發(fā)現對于今天仍在繼續(xù)的世界多樣性的日益融合與相互依賴起關鍵作用。 1492年前的美洲大陸究竟是什么樣的呢? 美洲原住民隔絕于全球所有其余早期人類社會之外,土著群體的歷史發(fā)源之早、各地人口之多、社會形態(tài)之新、主宰環(huán)境之能,早已都湮沒在了歷史的汪洋大海中。而借助考古學、人類學、生物學、語言學、社會學、人種學等多領域的最新研究進展,全面描述哥倫布抵達以前的美洲人類生活,還原其本來面目,正是《1491》的主旨。 通過檢閱對印第安人口學、起源與生態(tài)等領域內尚未得到廣泛報道的最新研究,查爾斯?曼恩熱忱地闡明了美洲原住民文化遠在歐洲探險者涉足新大陸之前很久,就已經發(fā)展出了高度復雜的文明。曼恩遠離學術爭論,擺脫內行術語,通過大發(fā)現的故事賦予科學以生命,他書中的主角都是人類學家、考古學家和人口學家,他們運用所學解開一個個歷史疑團,把學術發(fā)現清晰地呈獻給讀者。憑借著近幾十年來的研究成果,曼恩構建出了引人入勝的印第安帝國故事,并在其間融入了考古學界、體質人類學界、語言學界和生態(tài)學界激辯不休的關于帝國興衰的種種理論。 《1491》是對哥倫布抵達以前美洲人類生活的一部全面描述,描繪了西半球在進入全球貿易和移民浪潮前的場景,塑造了征服到來前有關美洲的不同尋常的敘述——自然的規(guī)劃、資源的統(tǒng)籌和財富的流向,此部開拓性的科學、歷史和考古學著作從根本上改變了我們對1492年哥倫布到訪以前的美洲的認知,曼恩指出他們被征服之前積累了驚人的知識量。他們的本土創(chuàng)新引發(fā)經濟富礦效應,拉開了今天我們稱之為“全球化”的序幕。這一驚人的新視角和打破常識的新觀點極大地挑戰(zhàn)了“歐洲中心論”的盛行觀點,連《世界史》作者麥克尼爾都盛贊《1491》是一部“不凡之作”。 作者簡介: 查爾斯曼恩是《大西洋月刊》、《科學》和《連線》雜志的撰稿人。他也為《財富》雜志、《紐約時報》、《史密森尼》、《名利場》、《華盛頓郵報》供過稿,還為HBO電視臺的連續(xù)劇《法律與秩序》撰寫過腳本。作為曾三次進入美國國家雜志獎決賽的作者,曼恩至今已被美國律師協(xié)會、美國物理研究會、阿爾弗雷德P斯隆基金會和蘭南基金會授予過與寫作相關的獎項!1491》贏得了美國國家學院傳播獎的年度最佳圖書獎。他住在馬薩諸塞州的阿姆赫斯特。 目錄: 地圖列表 緒論 序言/霍姆伯格之誤 1.俯瞰 在貝尼省 霍姆伯格之誤 “人類及其作品的缺失” 另外的新石器革命 一次有導游的旅行 第一部分/毫無根據的數字 2.比林頓為何活了下來 友善的印第安人 黎明之地的成年禮 觀光和背叛 骷髏地地圖列表 緒論 序言/霍姆伯格之誤 1.俯瞰 在貝尼省 霍姆伯格之誤 “人類及其作品的缺失” 另外的新石器革命 一次有導游的旅行 第一部分/毫無根據的數字 2.比林頓為何活了下來 友善的印第安人 黎明之地的成年禮 觀光和背叛 骷髏地 詭計 3.在四分之國 “當頭一棒,擊中眉心” 塔萬廷蘇尤 印加人的鍍金轎 處女地 等差數列 4.常見問題 坐不滿揚基球場 脆弱性的遺傳學 “怖畏之象” 花與歌 判定責任 第二部分/年代久遠的遺骨 5.更新世的戰(zhàn)爭 可能非常怪異的單倍群 失蹤的支派 瞎子領瞎子 福爾松和老頭子 克洛維斯共識 洲際鴻溝 全國各地 靠岸 6.棉花(或者是鳳尾魚)和玉米(兩個文明的傳說,第一部分) 大型建筑 棉花時代 小玉米棒 世界上最蠢的問題 7.文字、輪子和傳遞作業(yè)(兩個文明的傳說,第二部分) 像葡萄一樣紛紛掉落 橡膠人 計數與文字 從1-地震到8-鹿 輪式插曲 秘魯飛地 制造圣石 第三部分/圖像的山河 8.美洲制造 進入水域 與自然友好相處 壁爐 萬座土墩 美國低地的興衰 百年戰(zhàn)爭 9.亞馬孫河流域 奧雷利亞納的見聞 綠色監(jiān)獄 潘卓品塔達巖洞 在西部 降水物理學 歷史的饋贈 10.人造的荒原 俯首皆是千株葛根 每四只鳥中就有一只 新的海岸 后記 11.和平大律法 附錄A負載詞 附錄B說話的結 附錄C作為例外的梅毒 附錄D歷月 ★《時代周刊》《波士頓環(huán)球報》《沙龍》網絡雜志《圣何塞水星新聞報》《發(fā)現》雜志《舊金山紀事報》《今日美國報》《紐約太陽報》《泰晤士報文學增刊》《紐約時報》年度最佳圖書 這是一部新聞記者的不凡之作:生動、迷人……一本精彩、富有挑戰(zhàn)意味、信息性強的書!溈四釥,《紐約書評》 一部富有挑戰(zhàn)意味……頗具賈里德戴蒙德風格、挑戰(zhàn)了有關全球發(fā)展的盛行觀點的著作。曼恩記錄了我們在世界發(fā)展的設想上的重要變革,而這次變革的結果,我們年幼的后輩到了上初中的時候就有可能在教材里學到。 ——《舊金山紀事報》 ★《時代周刊》《波士頓環(huán)球報》《沙龍》網絡雜志《圣何塞水星新聞報》《發(fā)現》雜志《舊金山紀事報》《今日美國報》《紐約太陽報》《泰晤士報文學增刊》《紐約時報》年度最佳圖書 這是一部新聞記者的不凡之作:生動、迷人……一本精彩、富有挑戰(zhàn)意味、信息性強的書。——威廉麥克尼爾,《紐約書評》 一部富有挑戰(zhàn)意味……頗具賈里德戴蒙德風格、挑戰(zhàn)了有關全球發(fā)展的盛行觀點的著作。曼恩記錄了我們在世界發(fā)展的設想上的重要變革,而這次變革的結果,我們年幼的后輩到了上初中的時候就有可能在教材里學到。 ——《舊金山紀事報》 寫作生動,極為引人入勝……激動人心、頗有興味……曼恩的書作既有偵探小說的成分,也有史詩和悲劇的成分。他選擇的是一個宏大的主題:數千年的跨度,兩個巨大的、從都市復合體到小村落集群無所不包的大陸和文明,其多樣性豐富至極,以至于我們對美洲居民的簡短稱謂,即印第安人,從未顯得如此失當而錯誤。 ——《圣何塞水星新聞報》 美妙至極……一個新發(fā)現……我們那種認為荒野純粹無瑕、未經人類污穢的雙手觸碰過的觀念必須拋棄了。 ——《紐約太陽報》 曼恩并未將其命題呈現為對無限制發(fā)展的論證。然而,這個命題是支持人類對自然土地資源的管理,也反對強調人類應當對森林采取完全不予開發(fā)的所謂“生態(tài)虛無主義”的立場。 ——《西雅圖時報》 這是關于前哥倫布時代歷史概況的必讀課程——視角很新,研究工作一絲不茍,把大部頭的討論提煉為一章一章的內容,向一般讀者展示了與該話題相關的廣闊視野。 ——《普羅維登斯報》 極其公平而動人……曼恩有趣的評論確定了正確的基調:學術性與時髦性兼?zhèn)洹?br>——《圣彼得堡時報》 簡潔而富有娛樂性……令人想起約翰麥克菲充滿科學細節(jié)的雄辯之才和賈里德戴蒙德石破天驚的雄心……讓我用一種新的方式去思考歷史。 ——吉姆羅斯,《洛杉磯時報》 引人入勝……恰當地篩選了大量的證據和學界的爭議!1491》應當成為所有高中和大學世界史課程的必讀書目。 ——《外交事務》 在緩解西方民眾對這些昔日偉大美洲文明的普遍無知上,這本書可稱是優(yōu)秀的傳道之作……曼恩既有把學術行話轉譯為外行俗語的本事,也有熟練寫作復雜的科學事項的能力……附帶說一下,這本書里除了提出對特定議題敏感性的認識之外,并沒有什么關于政治正確性的內容。 ——《文學評論》 不朽之作……《1491》不像是一部獨立的作品,而更像是一種能誘使很多讀者產生對有關這段史前時代的驚人新視角的畢生迷戀的著作!1491》最令人震驚的是它能使人產生從大夢中驚覺,并且慢慢發(fā)現自己被愚弄得多么徹底的感覺……曼恩加入的關于美洲歷史的新鮮解釋是如此之多,使其成了一部極具顛覆性的作品。 ——《沙龍》 研究透徹,閱讀體驗暢快淋漓……可讀性佳,普及性強……在有關前哥倫布時代美洲文明的入門書籍里,極少有比這更好的書,而且沒有一部書的內容比它更新。 ——《觀察報》 一大成就……一部對1492年前美洲的印第安人生活的迷人的、打破常規(guī)的記述。 ——《商業(yè)周刊》 塔萬廷蘇尤 1491年,印加人統(tǒng)治著世界上最龐大的帝國。它大過中國的明王朝,大過在伊凡大帝治下大肆擴張的俄羅斯帝國,大過薩赫勒地區(qū)的桑海帝國和西非高原上強盛的大津巴布韋帝國,大過如日中天的奧斯曼帝國,大過三國同盟(這是阿茲特克帝國更為精確的名稱),更遠遠大過任何歐洲國家。印加人的管轄區(qū)跨越了驚人的32個緯度,這就好像從圣彼得堡到開羅都在同一個勢力的統(tǒng)治范圍內一樣。整個帝國的領域包含了每一種人們能想象到的地形,從亞馬孫上游的雨林到秘魯海岸的沙漠,再到二者之間,兩萬英尺(約6100米)高的安第斯峰頂。牛津大學歷史學家菲利佩費爾南德斯–阿梅斯托(FelipeFernándei-Armesto)寫道,“如果可以用一個帝國的環(huán)境適應性來衡量其潛能的話,那么印加人就是那個時代里最令人嘆為觀止的帝國建設者! 印加人的目標,是把南美洲西部大量不同的部族結合起來(這里面有的部族和印加人自己一樣富庶,有的貧窮而無組織,每個部族都講著不同的語言),納入到皇帝直接管理的單一官僚體系內。這不僅僅是政治意義上的統(tǒng)一,印加人還想要整合區(qū)域內的宗教、經濟和藝術資源。他們的方法既大膽又粗暴,還頗為有效:他們把全體居民直接遷出其故土,并利用全球最大的道路系統(tǒng)進行運送,這是一條長達25000英里(約40233.6公里)的石料路面的要道網絡;他們還強迫遷出者和其他部族一起,投身于龐大而偏遠的國家農場和建設項目之中,而且只能使用印加的通用語言RunaSimi。為了監(jiān)督這項巨大的事業(yè),印加人發(fā)明了一種獨特的文字,即按序列地在線上打結,這讓人聯(lián)想起如今的計算機語言。(見附錄B:說話的結。)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已過世的考古學家約翰H羅(JohnH.Rowe)認為,印加人對其領域的重新整合是如此之成功,以至于安第斯地區(qū)的歷史“并非始于(南美人)與西班牙征服者的獨立戰(zhàn)爭,而是始于(帝國創(chuàng)立者)帕查庫提在15世紀的天才組織能力”。 秘魯高原和印加人一樣卓越非凡。康奈爾大學的人類學家約翰穆拉(JohnMurra)寫道,這是地球上最特立獨行的地方,“那里有數以百萬計的(人們)違背了所有的表面邏輯,堅持居住在海平面10000英尺(約3048米)以上,甚或是14000英尺(約4267米)以上。任何別的地方都沒有人能在如此明顯脆弱的環(huán)境中居住幾千年之久”。在任何別處,也都沒有人能住在海拔這么高、多數農作物無法生長、地震和山體滑坡多發(fā)、極端天氣是家常便飯的地方,而且還能反復地創(chuàng)造出擁有先進技術的持久文明。印加故土的地勢最高,也最陡,其斜坡與水平面的夾角超過65度。(舊金山以其幾乎無法駕駛的山丘而聞名,那里最陡的街道,斜坡與水平面呈31.5度。)況且這里還最狹窄:在多數地方,從太平洋沿岸到山頂之間的距離不到75英里(約120.7公里),在有些地方還不到50英里(約80.5公里)。按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賈里德戴蒙德的說法,生態(tài)學家的假定是,最初的大規(guī)模人類社會往往誕生于那些“在短距離內,高度和地勢變化各異的”地理環(huán)境中。新月沃地就是一例,伊朗西部的山嶺與全球最低的死海,包圍著底格里斯和幼發(fā)拉底這兩大水系。秘魯是另外一例。在山峰與海洋之間的短暫旅途中,游客將經過全世界34種主要地理環(huán)境中的20種。 安第斯原住民攝影家馬丁昌比(1891~1973)的這幅作品,拍攝的是秘魯高地的印加遺跡Wi.ayWayna。人們在高度如此不適宜居住的地方生活,并反復創(chuàng)造出復雜的物質社會來,這是全球僅有的孤例。 為了在這種陡峭狹窄的生態(tài)系統(tǒng)大雜燴中生存,安第斯地區(qū)的社群往往派代表和僑民到上坡或下坡去住,那里有著本地沒有的資源。每處都有可取之物:海洋里的魚類和貝類,沿岸河谷的豆子、南瓜和棉花,山麓地帶的玉米、土豆和藜麥(一種安第斯糧食),高地的美洲駝和羊駝的毛和肉。這些衛(wèi)星定居點的居民與中心區(qū)交換物品,把豆子送上山,得到美洲駝的肉干。雖然極少能夠回到這片故土,但他們都始終保留了這里的公民身份。安第斯地區(qū)的人們結合了多種生態(tài)系統(tǒng)的產物,他們因此得到了高于每個單干社區(qū)的生活水平,也均攤了整個地帶頻發(fā)的自然災害的風險。穆拉給這種生存模式起了個名字:“垂直式群島”(verticalarchipelagoes)。 垂直管理有助于安第斯諸文化的生存,但也使其保持了狹小的形態(tài)。由于山體的存在阻礙了由北向南方向的交通,由東向西來協(xié)調商品和服務的流向則方便得多。因此,在歷史上大多數時候,該地區(qū)都處于一堆中小規(guī)模文明混雜、每個文明只與其近鄰產生互動的狀態(tài)。盡管如此,安第斯地區(qū)還是有三次大一統(tǒng)的時期,由興起的單個文明將此前獨立的群體在同一面大旗下團結起來。第一次霸權時代的領袖是查文文明(Chavín),它從公元前700年到基督紀元之初,長期控制著秘魯的中部海岸和毗連的山地。在查文文明衰落之后,再度興起的是兩大強國:技術先進的瓦里帝國(Wari)統(tǒng)治著曾在查文治下的海岸地區(qū),而蒂亞瓦納科(Tiwanaku)則以的的喀喀湖為中心,該湖是秘魯和玻利維亞邊界上一座龐大的高山湖。(我此前對瓦里和蒂亞瓦納科已做過簡要敘述,在本書的第6章和第7章還會繼續(xù)講述其故事,以及印加文明興起之前的大量其他傳統(tǒng)。)瓦里和蒂亞瓦納科崩潰后,在公元第一個千年的末期,安第斯地區(qū)分裂為各個碎片化的社會政治實體,在接下來的300多年里也一直如此,只是有一個重要的例外。之后,印加人就出現了。 印加帝國是安第斯地區(qū)有史以來最大的國家,也是最短命的國家。它興起于15世紀,持續(xù)了不到100年就毀于西班牙之手。 印加人不太像征服者。甚至到1350年的時候,他們還只是安第斯中部政壇上無關緊要的一股勢力,而且還是新來者。在西班牙耶穌會傳教士博納布科波(BernabéCobo)記錄的一個口述傳說中,印加人的始祖,是有著四兄弟和四姐妹的一家人,他們不知為何離開了的的喀喀湖,四處游蕩,直到發(fā)現了后來成為印加首都的庫斯科。為印第安人“極端的無知與殘暴”而嘆息的科波,將此斥為“可笑的”故事。盡管如此,考古研究已經在大體上證明了這種傳說:印加人似乎的確是在1200年左右由別處(或許正是從的的喀喀湖一帶)遷徙到庫斯科來的。 與原住民對印加歷史的記述最為相近的殖民者的說法,源自胡安迪貝唐佐斯(JuandeBetanzos)。這個娶了印加公主的西班牙平民,后來成為了殖民政府最杰出的翻譯。根據對其姻親的采訪,迪貝唐佐斯估算道,印加人出現于庫斯科地區(qū)的時候,當地已經有“200多個”小規(guī)模部族了。而他們定居的庫斯科,是一個“有大約30間狹小而簡陋的草房”的小部族。考古證據顯示,印加人逐漸地強大起來。其命運的明顯轉折點出現于印加人不知何故,與一個名為昌卡(Chanka)的部族為敵之時。昌卡最終向印加發(fā)動了進攻。這次不起眼的省際爭執(zhí),卻產生了重大的影響。 據16世紀神職人員米格爾卡貝洛巴爾博亞(MiguelCabelloBalboa)一部被廣為引述的編年史的說法,昌卡人的這次攻勢發(fā)動于1438年。當時的印加領袖是維拉科查印卡(WiraqochaInka)。據科波的記述,維拉科查作為“一名勇敢的王子”,在青年時代就顯示出了“好戰(zhàn)的”本質。即位后,他更是立誓說“將要征服半個世界”。或許如此吧。但在昌卡入侵時,他帶著自己四個兒子中的三個,包括其指定繼承人印卡烏爾科(InkaUrqon),逃離了轄域。他年輕的兒子印卡庫西尤潘基(InkaCusiYupanki)拒絕逃跑。相反地,他奮不顧身地與昌卡人作戰(zhàn),以至于(傳說)連當地的石頭也都加入了保衛(wèi)戰(zhàn)。印卡尤潘基贏得了這場戰(zhàn)斗,并俘獲了很多昌卡的領導人。他隨后剝了他們的皮,以示慶祝;皮薩羅就看到過這些展出的戰(zhàn)利品。但是印卡尤潘基先把俘虜們帶到了他父親那里,以便于維拉科查印卡完成勝利儀式:在他們身上擦自己的腳。 擔心印卡-尤潘基太過自我膨脹的維拉科查印卡,選擇用這一時刻來提醒 這個小兒子,他依然是自己的從屬者。他宣揚說,擦腳儀式的榮耀其實屬于下一代印卡,即印卡烏爾科。迪貝唐佐斯寫道,“作為回應,印卡尤潘基乞求其父去踐踏這些囚徒,還說他取得這場勝利,可不是為了讓諸如印卡烏爾科和自己其余兄弟這樣的娘兒們來干這事的!奔ち业臓幷搶е铝艘粓鼋┚帧>秃孟褚粓錾勘葋啈騽∷频,維拉科查印卡決定殺掉這個煩人的小兒子。(維拉科查印卡手下的一員將領后來解釋說,這是“一個瘋狂的沖動”。)但印卡尤潘基事先聽到了風聲,于是這項陰謀失敗了。感覺受辱的維拉科查印卡下野流亡,而印卡尤潘基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回到了庫斯科,把名字改為帕查庫提(Pachakuti,意為“驚世之人”),同時宣稱印加的統(tǒng)治家族是太陽神的后裔。此后,他東征西討,所到之處,勢如破竹。 嘿,等會兒!讀者可能會這么說。這個家族故事簡直是一部太棒的情節(jié)劇了,似乎可以理所應當地質疑一下它是否真實發(fā)生過。畢竟,關于印加史的全部已知文字記錄都是在歐洲征服此地后完成的,而這時距離帕查庫提的崛起已經過了一個多世紀了。而且這些記錄彼此之間還各不相同,有些甚至大不相同。這不僅僅反映了作者的偏見和無知,還反映了其消息來源為了說某個家系的好話,能夠隨意踐踏歷史。出于這些原因,部分學者對現存的編年史全然不予理會。另一些學者則指出,做記錄是印加人和西班牙人都有的悠久傳統(tǒng)?傮w來說,這些編年史家似乎意識到了其見證者的角色,也試圖達到這一標準。他們對各個事件的版本在大體上是一致的。因此,多數學者都明智地利用了殖民時期的記錄。我也在試著這樣做。 在執(zhí)掌國家政權后的25年時間里,帕查庫提開拓了帝國的疆土,從秘魯中部的高原到的的喀喀湖及更遠處的地方。他的方法比人們預料的要更為精妙而劃算。對欽察(Chincha)這片沿岸山谷的緩慢接管就是一個范例。1450年前后,帕查庫提派遣了一支以其養(yǎng)弟卡帕克尤潘基(QhapaqYupanki,大意為“慷慨的貴人”)為首的軍隊前往欽察?ㄅ量擞扰嘶暑I數千兵卒長驅直入河谷地帶,卻通知驚慌失措的地方名流說,他對欽察一無所求。曾于16世紀50年代調查了河谷歷史的兩名西班牙神父報告說,“他自稱為太陽之子,而且說他是為了他們好和為了每個人好而來的,他并不想要他們的銀子、金子或者是女兒!边@名印加將軍遠沒有以武力平定這片土地。事實上,他把“他攜帶的全部物品”都留給了當地人。他幾乎是把欽察的領導層都埋在了成堆的貴重物品下面。而作為其慷慨相助的回報,這名將軍只是請對方表示一點點感激之意,最好是以一幢大房子的形式贈予己方。這樣,印加人就能在屋里進行工作,而仆人們也就可以烹飪、清掃和置辦這個前哨基地里需要的物什。當卡帕克尤潘基離開時,他還請欽察人送工匠和貨物到庫斯科去,以此繼續(xù)表示他們對印加的感激之情。 10年后,帕查庫提又派遣了另一支部隊趕赴該河谷。這一次,部隊的指揮官是他的兒子和繼承人托帕印卡尤潘基(ThupaInkaYupanki,意為“尊貴的印卡皇室”)。托帕印卡與當地領導層進行密談,并對河谷生活的改善提出了許多富有創(chuàng)見的想法,這些想法都得到了對方由衷的支持。當地領導人按照印加的模板,把全部人口都列入征兵范圍,依據性別和年齡把各家各戶分為不同的序列,每個序列的首領向其上級序列的首領報告!斑@一切都是為了讓人們知道誰在負責!蔽靼嘌郎窀競儗懙。托帕印卡向這些被組織起來的人們委派任務:在此地開路,把欽察與印加治下的其他區(qū)域連接起來,為印加人修建一座嶄新的宮殿,并打理為其留出來的田地。托帕印卡顯然把欽察留給了其兄弟來繼續(xù)管理和經營當地人的謝意。 其后的拜訪者是帕查庫提之孫,他可能在15世紀90年代到訪了此處。與他同時到來的,還有印加人對土地及服務的升格要求;セ莸耐獗碚谕噬5搅四菚r候,欽察人除了屈服,已經沒有什么其他的選擇了。他們被印加轄區(qū)所包圍;其經濟與帝國組織牽絆難離,其成百上千的子民執(zhí)行帝國的命令。欽察精英不敢與印加軍隊進行較量,總是順從而不勇猛,在殖民政府中也獲得了這樣那樣的美差。但他們作為獨立實體的領地已經不復存在了。 1976年,如今就職于華盛頓特區(qū)的美國戰(zhàn)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的愛德華N勒特韋克(EdwardN.Luttwak)出版了一本富有挑戰(zhàn)意味的關于羅馬帝國時期的小書。他在書中區(qū)分了領域式的(territorial)帝國和霸權式的(hegemonic)帝國。領域式的帝國用軍隊直接占領土地,趕走舊的統(tǒng)治者,將其領土并入己方。而在霸權式帝國中,被征服地區(qū)的內部事務仍歸其原統(tǒng)治者處置,他們只是成了諸侯而已。領域式帝國控制嚴格,但其維持成本高昂;霸權式帝國的維持成本則很廉價,因為原地方首領承擔著管理成本,不過君主與諸侯之間的松散聯(lián)系促進了叛亂的形成。每一個意在開疆拓土的國家都是二者的混合體,但所有美洲原住民的帝國都偏向于霸權式經營。由于沒有馬匹,印第安士兵的行進速度不可避免地比歐洲或亞洲的士兵都慢。部隊一旦用作占領軍,就不能夠被迅速地再行分配。因此,印加人只能幾乎是被迫地指派地方首領,而不是將其替換。他們不遺余力地踐行著這種策略。 帕查庫提于1643年將軍事指揮權轉交其子托帕印卡,自己則把注意力轉移到以帝國風格完全重建庫斯科上來。在此過程中,他躋身于歷史上偉大的城市規(guī)劃者之列。盡管他吸收了安第斯地區(qū)的美學傳統(tǒng),帕查庫提還是在印加藝術與建筑史上刻下了自己的印記。蘇美爾與亞述的建筑鑲嵌著燦爛的馬賽克和壯觀的壁畫,而印加風格卻是冷峻、抽象的,簡略到只剩下幾何圖形;事實上,這有著驚人的當代色彩。[按秘魯評論家塞薩爾帕特諾斯托(CésarPaternosto)的觀點,諸如約瑟夫亞伯斯(JosefAlbers)、巴內特紐曼(BarnettNewman)和馬克羅斯科(MarkRothko)之類的20世紀油畫家都受到了印加藝術的啟發(fā)。] 印加的磚石建筑使西班牙征服者感到驚奇,后者不能理解他們在沒有灰漿和役畜的情況下,是怎么把這么大的石頭拼接到一起的,而且這些建筑還十分耐用。美國探險者海勒姆賓厄姆于1913年拍下了馬丘比丘要塞的照片。盡管沉寂了4個世紀,該要塞當時幾乎還是完好如初的。 位于新庫斯科心臟地帶的,是阿瑪斯廣場(theplazaofAwkaypata)。這座長625英尺(約190.5米)、寬550英尺(約167.6米)的廣場,幾乎全部被市里工人每天從太平洋沿岸運來并耙平的白沙覆蓋著。紀念碑狀的別墅和廟宇從三面包圍了這個空間。其墻體都是用大石塊切割而成的,切割技術之精準,安放之嚴絲合縫,以至于皮薩羅的弟弟佩德羅(他以侍從的身份跟隨其兄)報告說,“連大頭針的針孔都扎不進接縫里!迸c這些建筑正面相對的,是大盤大盤擦亮了的黃金。當高山的陽光籠罩阿瑪斯的時候,橫片的白沙和斜片的黃金甚為扎眼,整個空間儼然成為頌揚光的露天劇場。 在帕查庫提的宏偉設計中,阿瑪斯廣場是帝國和宇宙的中心。四條高速公路從這座宏大的廣場向四周延伸,而這四條公路劃分出了不對稱的四個部分,這也正是他把塔萬廷蘇尤(即“四分之國”)帝國劃分為四個部分的依據。印加人認為,四分呼應著天國的秩序。銀河,安第斯宇宙學中的一條廣闊的天河,在與地球軌道呈28度角左右時橫穿秘魯的天空。一年中有6個月,星流可以說是由東北向西南斜穿天際;在另外6個月里,它們由東南向西北斜穿而過。這種變化與雨旱兩季之間變化的時段大致重合(這也是銀河將賦予生命的水源供給大地之母的時節(jié)),并把天空劃為四截。而反映了這種模式的阿瑪斯廣場,是宇宙的軸心。 在印加首都庫斯科周圍,有著400多座“wak’a?±,即具有靈力的地方。它們多數都是石頭,其中有些雕刻著精美的圖示,或許與其所影響到的地區(qū)有關。 不僅如此,庫斯科還是第二種精神模式的中心。從阿瑪斯發(fā)散出去的,是41條歪曲的、富有精神力量的線條。這些被稱為“zeq’e”的線條呈蛛網狀,相互交織。它們連接著大地的特有物產:泉水、墳墓、洞穴、圣地、田地和石頭。在庫斯科周圍,有約400座“wak’a”(與圣地多少有些相像),首都四周也因此聚集著大地的力量。(在印加歷法中,“zeq’e”也扮演著重要角色。印加歷由41個星期組成,其中每周有8天。)“Wak’a”與“zeq’e”二者形成的網絡,關聯(lián)性極其復雜,以至于哥倫比亞大學考古學家特倫斯丹特洛伊居然寫道,“許多勤奮的學者都只能撓著他們的腦袋,去相信其他人的判斷了。”每一座“wak’a”都有著自己的意義、相對的地位、社會關系以及一套在儀式上的用法。城外的一塊大石,據說是最初的印加兄弟之一的石化之身;印加部隊常會給這塊石頭穿上精致的衣服,并作為某種能帶來好運的護身符隨軍攜帶?撇ㄓ^察到,為了記下這些華美而豐富的圣地和線條,整個帝國“在庫斯科城有1000多名男子,是什么其他事情都不做,而只記著這些東西的”。 帕查庫提不僅重塑了都城,還為塔萬廷蘇尤奠定了其特征的制度基礎。幾個世紀以來,當地村民都會花一定時間,以團隊作業(yè)的形式來完成社區(qū)項目。通過交替使用恐嚇與哄騙的手段,帕查庫提把當地人服務的義務擴大到了無法想象的程度。他通過法令宣布,塔萬廷蘇尤的一切土地與財產都屬于國家(事實上,都屬于印卡本人)。因此,農民就不得不定期成為帝國的農夫、牧人、紡織工、泥瓦匠、手藝人、礦工或者士兵。他們通常會離家?guī)讉月之久。他們人在旅途之時,國家為其提供吃、穿、。ㄆ鋪碓炊际瞧渌ぷ魅藛T提供的貨物)。這些應征的士兵修建了水壩、梯田和灌溉渠;他們在國有土地上務農,在國有牧場中養(yǎng)牧,在國有工廠里制罐,還儲滿了幾百家國有倉庫;他們鋪平了高速公路,為攜帶信息和貨物的長跑者與美洲駝提供給養(yǎng)。帝國以專政手段加大了對安第斯地區(qū)垂直管理的力度,把人民和物資往返運送于地區(qū)內的每一個間隙。 這種經濟體系最不驚人的特征,是它的運轉不需要錢。誠然,貨幣的缺失在當時并沒有出乎西班牙侵略者的意料;直到18世紀,歐洲多數地區(qū)也是如此。不過印加人甚至連集市也沒有。按照經濟學家的預估,這種非市場的經濟體(有人稱之為垂直的社會主義)應該會產生嚴重的低效現象。這些確然存在,但其過失是由生產過剩而非需求所造成的。西班牙侵略者驚奇地發(fā)現,印加倉庫里囤積著大量原封未動的布料和物資。但對于印加人來說,庫存大量盈余是聲威和富足的象征,這都是計劃的一部分。秘魯小說家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MarioVargasLlosa)注意到,最重要的是,塔萬廷蘇尤“設法根除了饑餓”。他雖然并非印加的支持者,但還是承認說,“縱觀全球,只有極少數的帝國達成了這一壯舉! 塔萬廷蘇尤每吞并一個新的地區(qū),印加人就會從其他偏遠地區(qū)強制性地大量移民至此,并向新移民分配土地。新來者被鼓勵保留其衣著與習俗,而非融入當地生活之中。為了溝通,雙方都被迫使用其征服者的語言RunaSimi。從短期來看,這一做法導致政局緊張,而印加人則借此插手調停并控制雙方。從長遠看,這會(如果成功的話)侵蝕各文化之間的差異,從而打造出一個新的、刻著塔萬廷蘇尤記號的國家。但是在民族這盤大棋上,印加人把棋子支來支去的規(guī)模,無疑會令人欽佩。驚人的是,很多地方的外國人在數量上都超過了原住民。最終,民族沖突有可能導致塔萬廷蘇尤像南斯拉夫一樣土崩瓦解。但是如果皮薩羅沒有去打斷這一進程,印加人或許可以創(chuàng)造出一種與中華文化同樣持久的統(tǒng)一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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