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以陳有成這一人物為中心，以片段式結(jié)構(gòu)點滴記錄有成不斷成長的過程。成長路上酸甜苦辣，有成享受春風(fēng)的沐浴，也經(jīng)歷一些磕磕絆絆，但始終保持著積極進取、樂觀向上。可有些意外始料不及，有成為救學(xué)生，不幸“失憶”，在這之后，生活軌跡發(fā)生了重大變化，但生活最終復(fù)歸于寧靜，有成對生活與身邊的人也更加珍惜……
第一章 開始不美，自尋美好
他們懂得從生活中，尋找那一星半點閃爍著的情趣，他們就不會覺得困苦和孤獨。
——羅蘭
怒打張浩，慷慨激戰(zhàn)
她一進去便引來了異樣的目光。
二嬌確實弄得不像樣——38度的高溫天氣，她卻以一件常年不離身的花棉襖來抵抗這炎夏盛暑，還要把扣子扣得緊緊的，似乎這樣熱氣就不能侵襲她了。一頂蓬亂的頭發(fā)一般造型師是做不出來的，因為她這也不是一兩天所積累出來的發(fā)型�；翌^土臉融合著黝黑色看起來似餓昏之人的面如烏色，但實際上，出來之前她在別人家辦喜事的桌上已經(jīng)胡吃海喝了六七碗，從她那看起來似有懷孕狀卻是滿含油脂的大肚子便可看出。從她經(jīng)過之處，自帶一股獨特的氣味，眾人不得不掩鼻以避之，而目光卻都不約而同地集中在她身上。
二嬌也不理睬那些注視自己的目光，而只顧尋找有成。她一間教室一間教室地搜索有成的身影，每到一處，總會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終于，在第四間教室，她看到了坐在課桌前的陳有成。有成埋著頭在做一道算了好久都還算不對的算術(shù)題。
二嬌見了有成，笑嘻嘻地走進教室，來到有成桌前，把飯盒放在桌子上。有成抬起頭，頓時大吃一驚：媽媽怎么來了？——壞事了！
此時，教室里有幾個同學(xué)看到二嬌如此奇模怪樣后，臉上的表情也變得陰陽怪氣，原本很安分的手也不由得指指點點。在這其中，張浩表現(xiàn)得最為明顯，他不僅站在二嬌后面指指點點，還夸張地模仿著二嬌的舉止神態(tài)。
有成見張浩這個樣子氣得怒目切齒：“張浩，你干什么？不許你學(xué)我娘！”
“哦，這是你娘啊，我知道了，一個瘋子，精神病，哈哈哈！”他又對著班上其他同學(xué)大喊起來：“有成的娘是瘋子，有成的娘是瘋子，大家快來看啊，快來看��！”
喜形于色的張浩完全沒有看見有成已經(jīng)怒火中燒的表情。
“張浩你說什么？你敢再說一遍！”有成第一次吼得這么大聲，仿佛整個教室都要被他的吼聲所震動。
“我說什么，你沒聽見��？聾了��？我說你娘是瘋子，精神病，你就是小瘋子，聽清……”
話音未落，張浩被有成狠狠地推了一把，一頭撞在了墻上，有成緊接著又給了他重重的一拳——這一拳的確太重，張浩像是被釘在了地上，倒下后就半天沒有動彈。過了好一會兒，張浩才捂著臉，哭出了聲。
“你……你個小瘋子，你欺負我！你等著，我會報仇的！”張浩在原地罵罵咧咧，卻又不敢還手。
“盡管來，不怕你！”有成狠狠回了張浩一句，轉(zhuǎn)身走到母親面前，對母親笑著說：“他打不過我的，所以，我不怕他！”然后對幾個在大笑的同學(xué)鄭重其事地說：“誰今后侮辱我娘，就是張浩這樣的下場！”
說完后，有成就把母親送到校門口，反復(fù)囑咐她回家去的路。母親露出兩顆黑牙，“嘿嘿”地笑了兩聲，徑直回家去了。
送完母親后，有成覺得肚子很餓了，急忙跑向教室吃飯。他跑得太急了，跑到教室門口沒注意到一條腿突然伸了出來。
一個倒栽蔥，有成摔得手臂和膝蓋都破了皮。
“誰這么無聊？”有成雖然很痛，但還是很大聲地問。
“哈哈哈！”張浩笑得仰面朝天。
“原來是你！”有成顧不得疼痛，立馬爬起來，打算教訓(xùn)張浩。
張浩立刻止住了笑，拍了拍手：“上！”
他身后一群同學(xué)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一齊撲向有成。有成寡不敵眾，被按倒在地，他們幾個人壓在有成身上，有成動彈不得。
張浩神氣地走了過來，揉了揉剛剛被有成打傷的臉，得意地一笑：“你現(xiàn)在還神氣嗎，小瘋子？”
“張浩，你放開我！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話，我們就單挑！”有成雖被壓得死死的，但吼得很有力氣，他拼命想掙脫出來，可被他們越壓越緊。
“誰和你單挑？”張浩知道自己打不過有成，所以他寧愿不當(dāng)“男子漢大丈夫”，他還假惺惺地提出一個商量的條件：“不過，你要是叫我一聲爺爺，我倒可以考慮放了你�！�
“呸，烏龜王八蛋才喊你爺爺�！庇谐梢豢谕倌碌煤眠h，張浩幸虧躲閃得及時才沒被吐到。
“好，你不喊，可以！那我送給你一個大禮。兄弟們，給我拿彩筆來�！�
有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睜大眼睛瞪著著他。
彩筆拿來了，張浩煞有其事地又問一遍：“陳有成，再問一遍，你喊不喊？待會兒不要說我沒給你機會啊。”
“是烏龜王八蛋就喊！”
“好，看我怎么整你。”
“同學(xué)們，都來看啊，你們看有成這個寶樣，哈哈哈！”張浩大笑著招呼大家來看有成的笑話。
有成的臉上被畫上了四只大大小小的烏龜，前面和后面的頭發(fā)被扎成了小辮子，這個奇模怪樣看上去讓人哭笑不得。
一群湊過來看熱鬧的同學(xué)見有成這般模樣，“撲哧”一聲就笑開了，更有甚者還笑趴在了地上。但也有同學(xué)勸說張浩不要這樣，大家都是同學(xué)，不能做得太過分。張浩卻揮舞著手里的彩筆，對他們說：“怎么，你們也想試一下我做的‘造型’？”他們只好走開了。
有成看著眼前這些笑得這么開心的面孔，感覺他們像是一個個陌生人。然而，陌生人卻要比他們好，至少，陌生人的笑聲聽起來是舒適的。而有成聽見他們那笑聲——是多么刺耳啊！
“干什么干什么，你們干什么？放開有成！”
剛剛還在愉快地偷摘學(xué)校種的橘子的陳超和陳清越聽到有成和張浩打起來的消息后，心急火燎地跑了過來，陳超把一個青黃不接的橘子狠狠地扔了過來，張浩趕緊一閃，才躲過了那個橘子。
當(dāng)陳超看到有成被整得如此之慘時，已是怒不可遏，一下揪住張浩的衣領(lǐng)，對著他本就受傷的臉又是一拳，張浩疼得往地上一蹲，發(fā)出“嗚嗚”的哽咽聲。
壓著有成的同學(xué)見張浩被打，立馬起身準(zhǔn)備教訓(xùn)陳超。他們一松開，有成就像彈簧一樣跳起，他從后面進攻，把他們一個一腳地絆倒。陳超也見機行事，與他們對打起來。
一場驚心動魄的打斗，正在走廊內(nèi)進行。旁邊看熱鬧的同學(xué)立馬也倒戈了陣營——拍手，鼓掌，喝彩，尖叫，像是為心中的英雄而吶喊——其實他們內(nèi)心并不知道什么真正的英雄。
在一旁的清越雖看到有成、陳超占了上風(fēng)，但也明白現(xiàn)在的局勢是不可控制的了，她怕到時候惹出大麻煩，于是立馬沖出人群，跑向了辦公室。不一會兒，班主任提著一根塑料棒火急火燎地趕來了。
“停手！”
班主任李老師大喝一聲，這命令只有短短的兩個字，卻是圣旨一般，讓他們不得不執(zhí)行。
“戰(zhàn)火”即刻便停息。
那些看起來氣勢洶洶、神氣十足的張浩“手下”們看見老師過來便像耗子見了貓一般，一臉的驚慌失措。有成和陳超卻面不改色。他們仿佛是為“正義”而戰(zhàn)。
雖然清越極力作證是張浩有錯在先，但老師還是對他們都進行了嚴(yán)厲的批評——“小小年紀(jì)，就學(xué)壞用拳頭說話，這成什么樣子！長大那還得了，不重重地罰你們看來你們是不會長記性的！”
老師罰他們下午站著上課。
幸福短暫，卻也滿足
自有成出生以來，就沒有享受過其他同齡孩子應(yīng)有的父愛和母愛。
雨果曾說：慈母的胳臂是慈愛構(gòu)成的，孩子睡在那里，怎能不甜？但在有成這里，母親并非慈母，有成更不敢枕著她的胳臂睡覺。精神病已經(jīng)困擾了她二十多年，每次精神病發(fā)作時總有一種山崩海嘯之勢，摔碎鍋碗瓢盆是常有的事，甚至打起家里的人來也是家常便飯。所以在二嬌發(fā)病時，爺爺奶奶總是讓有成不要靠近二嬌。
不過，每個月也有那么幾天，二嬌是平靜的，這時的她能夠聽有成的話，聽家里人的話，但也還是不能夠給予有成應(yīng)有的母愛。
如果說，沒有母愛的童年是不完整的，那么，沒有父愛的童年，是更加不完整的。
有人說：父愛是你恐懼時一塊踏腳的石，父愛是你在黑暗中一盞照明的燈，父愛是你枯竭時一灣生命之水，父愛你是努力時精神上的支柱，父愛又是你成功時的鼓勵與警鐘。
很遺憾的是，有成的父親在有成出生的第二天就為了家中生計而外出打工了，他現(xiàn)在沒有父愛的踏腳石，需要獨自面對恐懼；沒有父愛的明燈，需要獨自面對黑暗；沒有父愛的精神支柱，需要獨自努力；即便有成功與喜悅，也只能獨自享受。
已經(jīng)到了三年級了，每次開家長會其他同學(xué)臉上寫滿興奮，而有成卻要想著，怎么找來合適的家長。
有成多么希望自己的爸爸能威風(fēng)地出現(xiàn)在家長會上，而自己的媽媽能像其他小孩的媽媽一樣，每天早早地喊自己起床，當(dāng)他醒來時，媽媽已經(jīng)在擦著桌子在等他吃早餐。等他吃完后爸爸能送他去上學(xué)，給他零花錢。
——但這些只能是幻想。
媽媽是不會做這些的，而爸爸呢，從有成記事起，就連他的影子都沒見過。如果哪天他倆要真是在大街上相遇，他肯定是認不出父親的。他是多么想對其他小朋友說自己有一個很強壯的爸爸，然后帶著爸爸到學(xué)校給他們看看，看誰以后還敢欺負自己！
這天晚上有成做了一個美美的夢。他夢到自己的父親了，夢中的他確實長得高大魁梧，他用他寬大的手輕輕地撫摸在有成的頭上，還說他明天就回來，回來就不走了，他要保護有成，讓有成不再受欺負。有成高興極了，又蹦又跳的，哪料，一個激動，卻從夢中醒了過來。
“唉……”睜開眼睛后，有成什么也沒看到，輕聲嘆了口氣�！鞍职�，你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多么想見見你的模樣……”
這天的上課時候，有成還在想著這件事，以致毫無心思聽課。
放學(xué)后，班主任鄭重其事地宣布了一件事：“同學(xué)們，明天我們要玩一個親子互動游戲，要你們和你們的爸爸媽媽共同完成，所以，明天，你們要叫上你們的爸爸或是媽媽一起來學(xué)校，誰都不能缺席或遲到，一定都要來！知道嗎？一定都要來！”班主任大聲強調(diào)著。
其他小朋友都響亮地回答：“好！”
只有有成一人默不作聲。
放學(xué)路上，陳超、清越和有成走在一起，有成卻埋著頭只顧走路。
見有成悶悶不樂，陳超把手搭在他肩膀，安慰道：“沒事的，明天你可以叫你叔叔來嘛�！�
“叔叔這幾天在工地上干活，抽不開身�！庇谐蛇z憾地說。
“我可以把我爸爸媽媽都叫來，叫他們其中一個充當(dāng)一下你的家長。”清越望著有點發(fā)愁的有成，對他安慰地說道。
“這個辦法可以。”陳超覺得這個不錯。
“可是……這樣不好吧�！庇谐呻m然很是感激清越想出了這個辦法，也十分感謝她的好意，但是，還是有點兒猶豫。
“有什么不好的，就這么說定了。好了，現(xiàn)在別不開心了，你看看我，嘿嘿，多笑一笑。”
清越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大大的眼睛里散射出淡淡的陽光，她的臉蛋上露出兩個可愛的笑窩，她那長長的頭發(fā)也都在她的優(yōu)美而真誠的快樂中飄動起來。
有成隨著清越的嘴角上揚而上揚。
有成剛一到家，陳堂就十分高興地告訴有成，“成兒，你爸爸回來了！”
“什么？”有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爸爸在哪？在哪？”有成急不可待地追問。
“他現(xiàn)在在田里干活，你現(xiàn)在……哎，你別著急……”
陳堂話還沒說完，有成就快步流星地奔向田野了。他氣喘吁吁地來到田邊，見到了正在田里干活的父親。
一時間竟也沒有打聲招呼。
眼前的父親很黑很瘦，頭發(fā)亂、胡子深，面容憔悴、膚色黝黑、身形佝僂，久經(jīng)歲月滄桑，并不是有成想象中的高大魁梧。
父子倆四目相對了，可他們都只是望著對方笑，沒有過多言語。他們彼此不知道說什么好。
晚上，志為拿出一串香蕉遞給有成，有成緩緩接過，靦腆地叫了一聲“爸爸”，聲音很小，但志為還是聽到了，在他那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露出了格外燦爛的笑容。
也許真的分隔太久、相見甚少，兩個人之間似乎感到有隔閡，都放不開言語。有成只是慢慢地吃著父親遞給他的香蕉，這應(yīng)該是有成自出生起第一次吃到這么好的水果了，他細細地品嘗著、慢慢地咀嚼著。
在沒見到父親之前，有成老早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許多話想對父親說�，F(xiàn)在見著了，卻無從說起。志為本也是有好多話要講的，竟也一時語塞。
終于，志為還是開口問了一句，“在學(xué)校里……過得還好吧？”
“好啊�！敝緸閱栆痪溆谐纱鹨痪�。
他忽又記起老師今天布置的任務(wù)，于是開口說，“爸爸，你明天能不能和我一起去學(xué)校？”
志為對此不解，“怎么了？我也要去學(xué)校？”
“老師明天會安排一個親子互動的游戲，需要你一起去參加。”
“哦，是這樣啊，可以啊，明天我們一起去學(xué)�！，F(xiàn)在也不早了，今天晚上就早點睡吧�！�
“好，那我先去睡了�！�
“嗯，去吧�！�
有成慢慢地走進房間，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原想著見到父親會有多高興，會有許多話說不完，但沒想到卻如此平淡。不過，想著明天有父親送自己去上學(xué)，能和父親一起參加親子互動游戲，他就很高興了。
第二天，志為早早地就和有成一起去了學(xué)校。
有成把父親帶到教室里，對著以前欺負他的同學(xué)說：“這是我爸爸，你們看，威武吧�！�
“嗯，威武，威武�！�
等有成轉(zhuǎn)過身去，他們又立馬擺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有成也算如愿以償了，在同學(xué)面前炫耀了一下自己的父親，他終于可以說：“我有一個很強壯的爸爸，他是我的大樹，會一直保護我，你們不能再欺負我了�！�
這天的親子互動游戲是安排的認人比賽。孩子們蒙上眼睛，家長不出聲，學(xué)生通過觸摸家長的手，看誰能又快又準(zhǔn)地認出自己的家長。有成是最快認出自己父親的，他得到了一個大紅花的獎勵。班主任便要他說說為什么能這么快地完成任務(wù)。
“我記得爸爸的手，他手上有很多疤痕�！�
這是今天來學(xué)校的路上，他牽著父親的手發(fā)現(xiàn)的。有成今天表現(xiàn)得很出色，他這一天臉上和心間都灑滿了燦爛的陽光。這天的作業(yè)做得特別順暢，學(xué)習(xí)特別有勁頭。
直到中午，家長們才回去。有成把志為送出校門好遠才依依不舍地回去。這一整天，他都沉浸在擁有父親的喜悅中。
放學(xué)回家后，他一進屋，就張口大聲叫著“爸爸爸爸”，可是卻沒有得到回應(yīng)。
“爸爸去哪里了？”他著急地問爺爺。
“成兒呀，你爸爸今天下午又回工地去了，工地老板只批了你爸爸兩天假，說那里缺人手。哎，這也是沒有辦法，他回來后收拾一下就立馬走了。”爺爺很惋惜地說道。
“是嗎？”剛才還興高采烈的他，此時聽到這個消息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
“才回來一天就走了，哎……”有成怏怏不樂地走進房間。
這天晚上，有成又夢見了父親，夢中的父親說他很快就會回來，還要帶很多有成沒有見過的東西回來……
有成總是做著這樣美好的夢，然而，每當(dāng)夢醒時，他面對的，還是他需要面對的悲慘現(xiàn)實。生活是不能給他以更多歡愉與快樂的，他的不幸與艱苦從他出生起，就一直伴隨。
說起有成的出生，也像是一條充滿曲折的道路，繞了好幾個彎，才幸運地來到這世上。我們暫且看看有成是怎么出生的吧。
驚心動魄，坎坷臨世
周國平在《生命本無名》中說：“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多么普通又多么獨特的生命，原本無名無姓，卻到底可歌可泣。我、你、每一個生命都是那么偶然地來到這個世界上，完全不可能降生，卻畢竟降生了，然后又將必然地離去。想一想世界在時間和空間上的無限，每一個生命的誕生的偶然，怎能不感到一個生命與另一個生命的相遇是一種奇跡呢�！�
有成與這個世界的相遇，也能算是一種奇跡吧。
那晚天氣異常嚇人。急促的夜雨敲打著窗欞，暴怒的雷聲震悚著瓦片，怒吼的狂風(fēng)卷集著烏云，猙獰的閃電劃亮了夜的天空。顫動的燈光閃爍在一間低矮的土房里。
麗菊站在屋檐下合起雙手，抬頭望著高遠漆黑的夜空，內(nèi)心彷徨、焦灼、擔(dān)憂：“求求菩薩保佑，求求菩薩保佑！保佑母子平安，保佑母子平安！”
屋內(nèi)傳來撕心裂肺的叫喊聲，但立馬又變成了無力的呻吟。
麗菊越發(fā)急躁不安了，轉(zhuǎn)身跑到屋內(nèi)，對二嬌輕聲說道：“是不是很痛？二嬌你要忍忍��！接生婆馬上就來了。唉，可惜我人老了，眼睛不好使，動作也不利索，不中用了……”
“�。 �
二嬌肚子痛得更厲害了，她揮著拳頭對著自己的肚子像打鼓一樣猛捶。
麗菊在一旁驚嚇得差點犯心臟病，“你這是干什么？快住手！”她狀急忙制止二嬌，卻被二嬌一腳給踹倒了。
“你不能這樣！孩子會沒命的！”麗菊大聲喊道。跼蹐不安的她忍著疼痛站起來打算繼續(xù)去制止。
“打咯打咯！哈哈哈哈！你這個鬼東西，打死你！”二嬌嘴里胡亂地叫著，拳頭沒有停下的意思。
麗菊使出全力緊緊抓住二嬌的手，二嬌力氣比麗菊大，麗菊繃緊了牙才沒能讓二嬌掙脫出手。
掙扎了一番后，二嬌才慢慢安靜了下來。
麗菊走出房間，向漆黑的外面又看了看，不見有燈光。她被一陣狂風(fēng)推了一把，踉蹌了好幾步。
雨仍是急促地下個不停，像是生怕趕不上什么似的。
她嘆了口氣。屋外急促的雨點和怒吼的風(fēng)聲又使她擔(dān)心起來：“接生婆怎么還沒來？不會出什么麻煩了吧？”
她在屋里不停踱步……
“轟��！”
一道響雷震得整個屋子仿佛都在晃動。麗菊嚇得癱軟在了椅子上，不停地拍著胸口，喘著大氣。
一束手電光照射進來——他們終于回來了。志為和志有帶著接生婆回來了。麗菊立馬迎了上去，“盼天盼地，你們總算是來了！”
接生婆收起雨傘，也顧不得身上打濕衣服和頭發(fā)了，連忙問麗菊：“接生用的東西準(zhǔn)備好了嗎？”
“嗯，準(zhǔn)備好了�！�
接生婆走進了二嬌的房間，可二嬌把腳一個勁地亂踹，不讓她靠近。
麗菊在一旁勸說，“二嬌啊，你不要鬧了呀！你就要生了！”
二嬌哪里肯聽？——十幾年的精神疾病困擾，早已使她神志不清，性情暴躁。就在昨天，她還不顧任何人勸阻狂吃了許多辣椒。
現(xiàn)在家人都萬分擔(dān)心她腹中這個孩子是否還是健康的。
二嬌折騰了一會兒，似乎也知道一些了，沒再排斥家人與接生婆。接生婆與麗菊在里面立馬忙活了起來。
“恐怕是難產(chǎn)�。 苯由懦泽@地大喊。
“啊？”麗菊看著痛苦的二嬌百感交集。
她在心里默默祈禱、不時念叨：“求菩薩一定要保佑母子平安，母子平安�。“�，不知道老頭子現(xiàn)在到了觀音廟沒有。”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一位老人在泥濘的路上冒著大雨艱難地前行……
“總算到了！”
老人來到一間大寺廟前。
廟門緊閉。
他敲了敲門，沒有反應(yīng)。
他又很用力地敲了起來。
門懶懶地開了。
一位小和尚打著哈欠問道：“施主，這么晚了，還來求佛？”
“對不住啊，打擾你了，”老人笑著說，“這是一點點香油錢，你請收好�！崩先税焉砩纤械目诖土艘槐椋统鲆痪戆櫚櫟钠弊舆f給小和尚。
“哦，沒事沒事，不打擾不打擾。施主，您客氣了�！毙『蜕芯従徑舆^錢，“您快進來吧！外面下著大雨呢！”
“謝謝，謝謝��！”老人走了進去。小和尚轉(zhuǎn)身走向廟堂，點燃了燈。
廟內(nèi)燈火通明，菩薩的金像在燈光照耀下熠熠生輝。
老人在佛像面前跪了下來。
“菩薩啊，求您大發(fā)慈悲，保佑我的孫子順利出生啊，保佑我家兒媳�。”Ｓ铀麄兡缸悠桨舶。≡诖酥x過菩薩，謝過菩薩！”老人連磕了幾個響頭，不停地禱告。
就在他起身時，夜空中劃過了一道刺亮的閃電，雷聲轟頂。
二嬌發(fā)出一聲最為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嬰兒出生了。
許久不見有反應(yīng)。
麗菊和接生婆急得跺起了腳：“這是怎么了？怎么不見孩子有動靜？怎么得了！怎么得了！”
“快去請醫(yī)生！”
……
忽然，哭聲響亮。
“有反應(yīng)了！有反應(yīng)了！”兩位老者像小孩一樣笑了起來。
屋外的志為聽到嬰兒的哭聲，激動得緊緊抱住了志有�！拔耶�(dāng)爸爸咯，當(dāng)爸爸咯！”
二嬌生了個男孩，母子平安。
志為給孩子取了個老早就想好的名字：陳有成。少年時他曾有志，然而那些志向已經(jīng)不知道遺失在了哪個歲月的角落，現(xiàn)在他把自己的志向寄托于這個剛出生的孩子，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能有一番成就，而不像自己——碌碌無為過一輩子。
人生伊始，并不順坦
志為將有成摟了又摟，抱了又抱。有成不會講話，不會叫“爸爸”。但看著有成這可愛的模樣，志為心里就十分歡喜。但一想到孩子剛出生就與他分離，志為的眼眶就濕潤了。終于，他還是把孩子放在陳堂手里，懷著無限不舍離開了。
有成出生的第二天，志為便為了家中生計出去打工了。
照顧孩子的重擔(dān)，落到了爺爺陳堂和奶奶王麗菊身上。有成的母親二嬌自然是不能照顧有成的，就連二嬌的奶水有成也不曾吃過——二嬌不讓吃，家人也不敢讓有成吃。二嬌在很小的時候就患上了精神病，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很長的病史了，說起來也是身世可憐，但是二嬌發(fā)起病來時的山崩海嘯之勢，又讓人感覺不到可憐之狀，她帶給家人的是誠惶誠恐、惴惴不安。
自有成出生起，兩位老人就寸步不離地看護有成。他們從不指望二嬌會為有成做些什么，倒還希望她離有成遠一點。因為二嬌確實像一顆“定時炸彈”，兩位老人不能讓有成冒險。
陳堂、麗菊每天輪流給有成喂奶粉，他們喂得很小心，每次泡的奶粉吹涼后都要自己先嘗一小口，試一下溫度，溫度合適后再倒進奶瓶，小心翼翼地喂給有成，生怕燙著或是嗆著他。
晚上，麗菊像往常一樣給有成喂奶粉，可把奶瓶送到有成嘴邊時，他卻不張口。
麗菊哄著他，給他唱搖籃曲。
他還是不張口。
麗菊看了看有成的臉色，覺得不對勁，又摸了摸有成的額頭。
“哎呀，老頭子，老頭子，你快來看看！”麗菊心急如焚、如坐針氈，“快帶成兒去醫(yī)院，不然會出大事！”
正在吃飯的陳堂聽到麗菊這樣著急的叫喊聲，把碗筷一丟，沖進了房間，“怎么了？成兒怎么了？”
“你摸摸他的額頭。”
陳堂伸手摸了一下，“不得了！我這就背他去醫(yī)院！”他迅速抱起有成，快步?jīng)_出了房間。雖說陳堂年紀(jì)大了，但是背起有成來動作卻是十分利索。
麗菊向老天祈禱：“求求老天爺保佑成兒，保佑成兒啊！”
這個時候村里的衛(wèi)生院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送到城里的醫(yī)院陳堂怕來不及，他大步往村里的劉醫(yī)生家的方向跑——但想起前幾天與劉醫(yī)生的丈夫在村上的會議上發(fā)生了點爭執(zhí)，陳堂又有點猶豫。但看到有成病得這么嚴(yán)重，他覺得，舍下一張老臉，算不得什么，現(xiàn)在孫兒是他的一切。陳堂也知道，與她丈夫性格不同的是，醫(yī)生劉雪梅很寬容大度，也是非常熱心腸的醫(yī)生，村里也就她一個懂醫(yī)術(shù)的人。村里的衛(wèi)生院也就劉雪梅一位醫(yī)師。劉雪梅很年輕，學(xué)識和經(jīng)驗卻很豐富，絕對是一位才貌雙全的女醫(yī)生，以她的能力，本可以走出這個小村莊，到大城市里發(fā)展的，但她選擇留了下來，她覺得這個村子需要她，這里的村民需要她，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早已成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她要用自己的醫(yī)術(shù)來造福養(yǎng)育她的最美家鄉(xiāng)。
陳堂覺得，現(xiàn)在也只有她幫得了忙，即便她不幫忙，他陳堂也會想盡辦法讓她給有成治病�，F(xiàn)在，沒有什么比他的孫兒有成更重要的了。
他又加快了腳步。
“成兒呀，你可千萬別有什么事啊！”陳堂五內(nèi)如焚，步子邁得更大了。
不一會兒，他就來到了劉醫(yī)生家里。
他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劉醫(yī)生的丈夫。
“什么事？”他揉著惺忪的眼睛，不耐煩地問。
“不好意思啊，我找劉醫(yī)生，我的孫子發(fā)高燒了�！�
“大半夜的看什么病�，F(xiàn)在早就下班了，你還找她，她也要休息啊明天再來吧�！彼郎�(zhǔn)備關(guān)門，原本累得早已躺下的劉雪梅聽到動靜后立馬走了過來。
“陳大爺，您有什么事�。俊甭牭接腥艘尾�，醫(yī)生劉雪梅邊穿外套邊就跑了過來。
“劉醫(yī)生，麻煩您給我孫子看看病，他現(xiàn)在正在發(fā)高燒��！”
“那得趕緊治！但是治病的藥還有醫(yī)療器械在衛(wèi)生院，我們?nèi)ツ抢锇��！眲⒀┟防鞯負Q好了鞋。
“好的好的，謝謝劉醫(yī)生！”
說著，他們就準(zhǔn)備走。
“等等！”劉雪梅的丈夫喊住了她，“你這又是要去衛(wèi)生院��？你天天守在那，早出晚歸的圖什么��？就不能好好休息一下嗎？要去明天早上再去！”她丈夫拉住了她。
“你沒看見人家的孫子病得這么嚴(yán)重嗎？還能等到明天再去嗎？現(xiàn)在就得去！我又不是不回來！”劉雪梅把他的手推開，就沖出了門。
“那你就別回來了！”咆哮聲伴隨著重重的摔門聲。
劉雪梅也不理睬他，只是對陳堂說：“陳大爺，我們走吧。”
在路上，陳堂很不好意思地對劉雪梅說：“對不住啊，害得你和你愛人矛盾�！�
“該說不好意思的是我，還希望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那怎么會，他也是為了你好！哎，這個時候本來不應(yīng)該打擾你的。”
“怎么能說是打擾呢？醫(yī)生本來就是治病救人的嘛。其他事情或許可以拖到明天，但是，就是這病情是萬萬拖不了的。孩子這么可愛，又是您這一家最大的希望，我可不忍心他有什么閃失，你肯定也是希望他健健康康的。您看您一路抱過來都累成這樣了，您把孩子讓我抱著吧�！�
“那就麻煩你了。”陳堂穩(wěn)當(dāng)?shù)匕延谐山唤o劉雪梅，劉雪梅小心翼翼地接過有成，放在懷里輕輕搖著，“放心，阿姨一定治好你�！�
有成向劉雪梅眨巴眨巴眼。
時鐘滴答滴答走著。藥水瓶換了一瓶又第二瓶。陳堂時不時摸一下有成的額頭，又摸一下自己的，總感覺有成的體溫還是在上升，于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一直看著有成。
時針從數(shù)字“11”指向了“1”。這時候本該早已入睡的他們卻毫無睡意。又過了半個小時后，有成的燒終于退了一些。劉雪梅拿了一些藥給陳堂，吩咐他回去后給有成吃。看完病要回去時，劉雪梅卻不放心，“陳大爺，我送送您吧�！�
“不用了，真的已經(jīng)很感謝你了！你愛人還在家里等著你回去呢�！�
陳堂不肯，劉雪梅執(zhí)意要送。送到離家不遠時劉雪梅才肯回去。
“如果有成明天還沒好就記得及時送他過來！”劉雪梅還不放心地說。
“好咧好咧�！�
有成此時已在陳堂懷中酣睡，陳堂輕手輕腳把有成抱回家。
當(dāng)劉雪梅到家時，已經(jīng)是凌晨3點多了。她本以為，會要迎接一場暴風(fēng)雨，好在丈夫只是雷聲大雨點小。
這一夜，麗菊、陳堂都沒睡，小心地照看著有成，有成一個咳嗽、一個噴嚏都會讓他們提心吊膽。好容易挨到了天亮，有成才終于好得差不多了。
一家人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與母結(jié)仇，恨非永恨
有這么一句話如是描述美好的記憶：歡笑和快樂是記憶中的天使，每一次回想，與他們悄然而遇，幸�？倳䲣煸谖⑿Φ淖旖�。這告訴我們，有一段美好的記憶，生活總能感受到幸福。
在有成五歲時的童年里，小小腦袋瓜中的記憶雖也有歡笑和快樂，但若仔細翻閱記憶的筆記，它的開篇序言，卻不是幸福與歡笑的詩章，而是恐怖與驚嚇的短篇。
他滿心歡喜地來到這個世界，想被母親愛著、寵著，所以即使母親二嬌不怎么搭理他，他也總是試著接近母親，想得到母親的關(guān)愛。但爺爺奶奶總是抱著有成，不敢讓有成接近二嬌，因為，誰也保不準(zhǔn)二嬌會做出什么瘋狂的舉動。
那天，趁爺爺奶奶不在身邊，有成便屁顛屁顛地奔向母親的懷抱——他早就想得到母親的溫暖了。雖然嘴上還不會說，可心里早就有一股強大的力量。
但他卻不知，他走向的不是溫暖，而是危險！
二嬌猛地抱起有成，手指抓得很用勁，長長的指甲掐著有成細嫩的皮膚讓他感覺很疼，但二嬌絲毫不理會有成的感受，還把他猛地一下抱起，又猛地一下放下，如此反復(fù)地抱起放下，像是在玩弄一個玩具一樣，有成立馬發(fā)出了響亮的啼哭聲。
“啪！啪！啪！”
有成本想以哭聲表達自己想要被母親溫柔以待的想法，但迎來的卻是幾個響亮的巴掌——左邊一下，右邊一下，左邊一下，右邊一下……二嬌發(fā)瘋地舉起一只手，狠狠地甩在有成臉上，頓時通紅的巴掌印就出現(xiàn)在有成臉上。
“嗚……”有成原本響亮的哭聲已經(jīng)變?yōu)檫煅�，眼淚如淅淅瀝瀝的小雨不停往下滴，身體不時抽搐著。
陳堂干完農(nóng)活回來剛好撞見了這一幕，他見狀立馬把有成從二嬌手里搶過來，心疼地抱在懷里，十分疼惜地撫摸著有成。他朝二嬌狠狠瞪了一眼，吼道：“你怎么能這樣對你的親生崽！還是她的親娘嗎！”
二嬌卻瘋笑著走開了。
“成兒不哭，我們下次打回來。好了，不哭了�！标愄煤逯�，輕輕地吹著他臉上的傷處。
這幾個巴掌，對于剛懂事的有成來說，簡直刻骨銘心。于是，他在心里深深地記下了這個“深仇大恨”。從此，他不給母親好臉色看，一見到她，就沖著她吼叫，做著各種鬼臉氣她，也不叫她媽媽。
在他小小的腦瓜子里已經(jīng)深謀遠慮了一條好“計策”來報復(fù)母親。
二嬌犯病時喜歡亂走，特別喜歡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游蕩。有成于是躲在她每天經(jīng)過的小路上，伺機報仇。他用稻草蓋住身體，只露出一雙眼睛查探“軍情”。
“嘿，來了！”有成屏住呼吸，做好隱蔽。
二嬌毫不知情地從旁邊走過。
有成輕輕掀開稻草，拎起早已準(zhǔn)備好的小木棍，從背后跟了上去。
二嬌還是沒有察覺，有成竊喜。
等走近了時，他一棍子打在了二嬌背上。
二嬌猛地一回頭，看見有成丟下木棍，像老鼠一樣溜走了。跑到遠處后，他又回過頭，吐了吐舌頭，“你抓不到我，抓不到我，我報仇了，哈哈！”
有成忻忻得意，還不忘昭威耀武。
二嬌則怒上眉頭，咬牙切齒，“你這個鬼東西，站著！”她已經(jīng)暴跳如雷，一臉的兇神惡煞，怒氣沖沖地跑了過去。有成像是火燒著屁股似的，立馬加快了奔跑速度——看到母親這么難看的表情，他知道，被追上的話，一定會陷入慘絕人寰的境地，這是毫不夸張的。
兩人的速度都很快，但二嬌畢竟是大人，不一會兒便快追上了有成。有成邊跑邊回頭，他急如風(fēng)火，內(nèi)心忐忑。二嬌離有成越來越近，眼看一伸手就可以抓到他了。有成忽然一個“急剎車”，立馬停住蹲下。二嬌一下沒能反應(yīng)過來，跑過了頭，有成拔腿又往另一方向飛奔而去。
二嬌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消散了臉上的怒氣，大笑一聲，停住了腳步，也不去追了�！肮∧銈�鬼東西！哈哈哈哈！”笑過之后，她便自己走開了。
有成覺得這樣玩很有趣——母親是永遠都追不到他的，他就是喜歡看到二嬌氣急敗壞的樣子，二嬌氣得越厲害，有成心里就越高興。但是，二嬌的情緒是最喜怒無常的，前一秒還在歇斯底里，后一秒可能就啞然而笑。
在以后的日子里，有成喜歡故意惹惱二嬌，又立馬逃竄。有一次，二嬌追著他圍著山后的竹林跑了好幾圈，有成則像猴子一樣躲在樹上躥來躥去，還不忘做著鬼臉氣她。
二嬌望之莫及。
看著母親狼狽的樣子，他心里就痛快——解氣！
有成要不就上山下坡地跑來跑去，把母親累得半死，然后自己也喘著大氣；要不就躲在路邊或躲在樹林里突然跳出來，把母親嚇得半死，然后逃之夭夭。
經(jīng)常與母親進行此類的“戰(zhàn)斗”，每次“戰(zhàn)敗”的總是二嬌，每次“戰(zhàn)勝”的總是有成，所以，每次“戰(zhàn)斗”過后，有成都有一種讓他高興半天的成就感。
那天，有成偷偷摸摸地，像只小老鼠一般。
二嬌就要來了——有成不出聲，悄悄躲進衣柜里。二嬌進來后絲毫沒有察覺，她經(jīng)過衣柜時，有成把柜門一踢，突然蹦跳出來。
“哈！”有成大喝一聲，把二嬌嚇了一大跳。
二嬌一個顫栗，使勁地拍著胸口，臉上卻一個勁地傻笑著，還自言自語地嘀咕些什么�！肮�！是個咯，是個咯……”
有成也捧腹大笑——但是，撒腿就跑。他是害怕的——他害怕重演那次被打的情景。
二嬌一個月也只有一個禮拜是稍微清醒一點的，那幾天是有成最快樂的幾天。在一次次的大笑聲中，有成對母親的恨也如過眼云煙，匆匆消逝了。
留在腦海里最多的，還是愉快。
盡管有成出生在一個并不美好的家庭，盡管他生活的開始并不美好，但一顆童真的心，卻讓他在這不美好中努力探尋著常人所不能發(fā)現(xiàn)的美好。他的生活，開篇雖不美好，但后面的章節(jié)，是越品越有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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