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陳先發(fā)詩選


作者:陳先發(fā)     整理日期:2014-07-29 15:40:41

陳先發(fā)詩選
  陳先發(fā)(1967- )男,安徽人。著有詩集《春天的死亡之書》,F(xiàn)為新華社駐安徽記者。

丹青見
  榿木,白松,榆樹和水杉,高于接骨木,紫荊
  鐵皮桂和香樟。湖水被秋天挽著向上,針葉林高于
  闊葉林,野杜仲高于亂蓬蓬的劍麻。如果
  湖水暗漲,柞木將高于紫檀。鳥鳴,一聲接一聲地
  溶化著。蛇的舌頭如受電擊,她從鎖眼中窺見的樺樹
  要高于從旋轉著的玻璃中,窺見的樺樹。
  死人眼中的樺樹,高于生者眼中的樺樹。
  將被制成棺木的樺樹,高于被制成提琴的樺樹。

  
  2004年10月

前世
  要逃,就干脆逃到蝴蝶的體內去
  不必再咬著牙,打翻父母的陰謀和藥汁
  不必等到血都吐盡了。
  要為敵,就干脆與整個人類為敵。
  他嘩地一下就脫掉了蘸墨的青袍
  脫掉了一層皮
  脫掉了內心朝飛暮倦的長亭短亭。
  脫掉了云和水
  這情節(jié)確實令人震悚:他如此輕易地
  又脫掉了自已的骨頭!
  我無限謄戀的最后一幕是:他們縱身一躍
  在枝頭等了億年的蝴蝶渾身一顫
  暗叫道:來了!
  這一夜明月低于屋檐
  碧溪潮生兩岸

  
  只有一句尚未忘記
  她忍住百感交集的淚水
  把左翅朝下壓了壓,往前一伸
  說:梁兄,請了
  請了――

  
  2004年6月2日

在上游
  十月,炊煙更白,含在口中的薪火燃盡
  死去的親人,在傍晚的牛眼中,不止一次地醒來
  它默默地犄角向下,雙眼紅了,像雨水浸泡的棺木
  它牙齒松動,能喊出名字的,已經越來越少。
  時斷時續(xù)的雨水,順著舊居,順著鏡子在匯聚
  順著青筋畢露的鄉(xiāng)親們在匯聚
  有的河段干涸,露出黝黑板結的河床
  有的河段積水,呈現(xiàn)著發(fā)酵后的暗綠
  幾聲鳥叫,隔得很遠,像熬著的藥一樣緩慢
  這么多年,正是這些熟悉的事物,拖垮了我的心:
  如果途經安徽的河水,慢一點,再慢一點。如果下游消失的
  必將重逢在上游。如果日漸枯竭的故鄉(xiāng),不再被反復修改
  那些被擦掉的浮云,會從紙上,重新涌出
  合攏在我的窗口:一個僅矮于天堂的窗口

  
  2004年10月

魚簍令
  那幾只小魚兒,死了麼?去年夏天在色曲
  雪山融解的溪水中,紅色的身子一動不動。
  我俯身向下,輕喚道:“小翠,悟空!”他們墨綠的心臟
  幾近透明地猛跳了兩下。哦,這宇宙核心的寂靜。
  如果順流,經爐霍縣,道孚縣,在瓦多鄉(xiāng)境內
  遇上雅礱江,再經德巫,木里,鹽源,拐個大彎
  在攀枝花附近匯入長江。他們的紅色將消失。
  如果逆流,經色達,泥朵,從達日縣直接躍進黃河
  中間阻隔的巴顏喀拉群峰,需要飛越
  夏日的濃蔭將掩護這場秘密的飛行。如果向下
  穿過淤泥中的清朝,明朝,抵達沙礫下的唐宋
  再向下,只能舉著骨頭加速,過魏晉,漢和秦
  回到赤裸裸哭泣著的半坡之頂。向下吧,魚兒
  悲憫的方向總是垂直向下。我坐在十七樓的陽臺上
  悶頭飲酒,不時起身,揪心著千里之處的
  這場死活,對住在隔壁的劊子手卻渾然不知。

  
  2004年11月


  紀念1991年以前的皂太村
  我能追溯的源頭,到此為止
  澗溪來自苔痕久積的密林和石縫
  夜里的蟲吟、鳥鳴和星子,一齊往下滴
  你仰著臉就能寂靜地飛起
  而我只習慣于埋頭,滿山抄寫碑文
  有些碑石新抹了泥,像是地底的冤魂
  自已涂上的,作了令人驚心的修改。
  康熙以來,皂太村以宰畜為生
  山腳世代起伏著蓄滿肥豬的原野
  刀下嚎叫把月亮沖刷得煞白,畜生們
  奔突而出,在雨水中獲得了新生
  但我編撰的碑文暫時還不能概括它們。
  此峰雄距歙縣,海拔1850米多。我站上去
  海拔抬高到1852米。它立誓:
  決不與更高的山峰碰面,也不逐流而下
  把自已融解于稀薄的海水之中

  
  2004年6月

最后一課
  那時的春天稠密,難以攪動,野油菜花
  翻山越嶺。蜜蜂嗡嗡的甜,掛在明亮的視覺里
  一十三省孤獨的小水電站,都在發(fā)電。而她
  依然沒來。你抱著村部黑色的搖把電話
  嘴唇發(fā)紫,簌簌直抖。你現(xiàn)在的樣子
  比五十年代要瘦削得多了。仍舊是藍卡基布中山裝
  梳分頭,濃眉上落著粉筆灰
  要在日落前為病中的女孩補上最后一課。
  你夾著紙傘,穿過春末寂靜的田埂,作為
  一個逝去多年的人,你身子很輕,泥濘不會濺上褲腳

  
  2004年10月

井水詞
  牛呀,羊呀,馬呀,都有一顆霞青云淡的心。老陶
  狠狠掐滅煙頭,說:“這幾乎赤裸可見”,它們在黎明的
  廄中閑談,談雨水,談收成,田埂上夏季越滑越遠。
  談主人,衰老的駝子,咳得很兇,勾著腰朝下生長
  絕望地生長,灌漿,殼卻是空的。有時的話題要塌向唯心主義
  “鷺鷥的白,難道是誰洗出的?還有泥濘的黑,我們終生的
  奴役”。許多事物,生而注定。要趁黑前往濕漉漉的山頂
  或是牛呀,羊呀,馬呀的子宮里扎營。要趁黑去井中
  提水。他有點瘸了,剩下的半桶水,注向石槽
  它清亮地回旋,夾著三兩聲未散的鳥鳴,碎葉翻騰。
  老陶啞了多年,突然地說:“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2004年10月

悼亡辭
  山岡,庭院,通向虛空的臺階,甚至在地下
  復制著自身的種子。月亮把什么都抓在手里,河流卻舍得放棄。
  要理解一個死者的形體是困難的,他坐在
  你堂前的紫檀椅上,他的手搭在你蔭涼的脊骨
  他把世間月色剝去一層,再剝去一層
  剩下了一地的霜,很薄,緊貼在深秋黑黑的谷倉。
  死者不過是死掉了他困于物質的那一點點。
  要理解他返回時的辛酸,是多么地困難
  他一路下坡,河堤矮了,屋頂換了幾次,祠堂塌了大半

  
  2004年9月

黃河史
  源頭哭著,一路奔下來,在魯國境內死于大海。
  一個三十七歲的漢人,為什么要抱著她一起哭?
  在大街,在田野,在機械廢棄的舊工廠
  他常常無端端地崩潰掉。他掙破了身體
  舉著一根白花花的骨頭在哭。他燒盡了課本,坐在灰里哭。
  他連后果都沒有想過,他連臉上的血和泥都沒擦干凈。
  秋日河岸,白云流動,景物頹傷,像一場大病。

  
  2004年6月

青蝙蝠
  那些年我們在胸口刺青龍,青蝙蝠,沒日沒夜地
  喝酒。到屠宰廠后門的江堤,看醉醺醺的落日。
  江水生了銹地渾濁,浩大,震動心靈
  夕光一抹,像上了《鎖麟囊》鏗鏘的油彩。
  去死吧,流水;去死吧,世界整肅的秩序。
  我們喝著,鬧著,等下一個落日平靜地降臨。它
  平靜地降臨,在運礦石的鐵駁船的后面,年復一年
  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垮了。我們開始談到了結局:
  誰?第一個隨它葬到江底;誰堅守到最后,孤零零地
  一個,在江堤上。屠宰廠的后門改做了前門
  而我們贊頌流逝的詞,再也不敢說出了。
  只默默地斟飲,看薄暮的蝙蝠翻飛
  等著它把我們徹底地抹去。一個也不剩

  
  2004年10月

構圖  
他坐在夏日的庭院打盹,耳中
流出了紫黑的桑椹,和蟬鳴
一條鐵絲綁著他齒間白樺圍成的柵欄
鼻孔翕動,掉下一小截燒焦的
椴木。這樣的結構真難啊,左上角的
大片天空,湛藍,卻生著蟲眼
可以推斷這一年蝗災很兇,天也干燥
一院子的杏樹不結杏子,只長出
達利焦黃的眼珠。能窺見的室內
清風纏繞著桌上的<<航海日志>>
久久不忍離去,它的封面繪著庭院
有人貌似打盹,其實早已死去。
書中有一個雕花木匣,木匣內有一個
鑲嵌鐵盒,鐵盒內有一個純白紙杯
紙杯內安放他生前難以飲盡的
半杯海水。海水布滿我大志未酬的蟲眼
  
  
2004年11月

仿八大  
秋天踩著水調歌頭,踩著菩薩蠻
野鴨在雨后的湖上,翻跟斗
朝著湖濱的朱門,吊白眼。
流水因襲了本國的老章法,一筆又一筆
傾向于臉上平抹,內心既洶涌,又緩慢。
宴席散盡,你到高于柳梢的樓上獨飲
舊天堂的墻上寫著“拆”字,可這湖水
是能拆掉的么?我倒要看看
你們又能建設什么樣的新章法?
我距明朝滅亡350年,我距天壇1100公里。
是的,我有著不合時宜的孤單,我偏愛景物冰涼的
過去式:枯荷舉著,仿八大山人,像鐘聲入暮。
  
  
  
2004年11月

陳繪水滸(之五)
松林寡淡,大相國寺寡淡
路上走過帶枷的人,臉是赭紅的
日頭還是很毒
云朵像吃了官司,孤單地飄著
誦經者被蟬聲吸引,早就站到了枝頭
替天行道的人也一樣內心空虛。
書上說,你突然地發(fā)了瘋
圓睜雙目,拔掉了寺內巨大的柳樹
鳥兒四散,非常驚訝
念經的神仙像松果滾了一地

病中吟
  早晨,不得不諦聽鳥鳴。一聲聲
  它脆而清越,又不明所以,像雨點的錐子
  落下,垂直地落下,越垂直就越悲憫。
  一年一度的大病,我換了幾張椅子
  克制著自已,不為鳥鳴所惑而滑出肉體。
  也不隨它遠去。它拽著焦黃的尾巴,在松冠消逝
  有些起伏,有些黯然

  
  2004年10月

秋日會
  她低挽發(fā)髻,綠裙妖嬈,有時從湖水中
  直接穿行而過,抵達對岸,榛樹叢里的小石凳。
  我造景的手段,取自魏晉:濃密要上升為疏朗
  竹子取代黃楊,但相逢的場面必須是日常的
  小石凳早就坐了兩人,一個是紅旗砂輪廠的退休職工
  姓陶,左頰留著刀疤。另一個的臉看不清
  垂著,一動不動,落葉踢著他的紅色塑料鞋。
  你就擠在他們中間吧。我必須走過漫長的湖畔小徑
  才能到達。你先讀我刻在陰陽界上的留言吧:
  你不叫虞姬,你是砂輪廠的多病女工。你真的不是
  虞姬,寢前要牢記服藥,一次三粒。逛街時
  畫淡妝。一切,要跟生前一模一樣

  
  2004年11月

村居課
  他剝罷羊皮,天更藍了。老祖母在斜坡上
  種葵花。哦,她乳房干癟,種葵花,又流鼻血。
  稻米飯又濃又白,煮完飯的村姑正變回田螺。
  小孩子揭開河水的皮,三三兩兩地朝里面
  扮鬼臉。哦,村戲的幕布扯緊了,但藍天仍
  抖動了幾下。紅花綠樹,堪比去年。
  一具含冤的男尸浮出池塘,他將在明年花開時
  長成一條龍。鳥兒銜著種子,向南飛出五里
  蘸鼻血的種子,可能是葵花,可能是麥粒

  
  2004年10月

天柱山南麓
 。ㄒ唬

  十一月河水清洌,適合做成塔尖
  收割余下的刀口正慢慢撫平
  田野上,吹拂著大病愈后的輕松
  我坐在河岸,用紅筆標出你的位置。
  中年了,許多事物變得易于確認:弧形的
  池塘說明它是個空殼,梯形的則蓄滿幽靈。
  你笑著,在地圖中合上小木箱
  果子爛了,以迎接初雪

  
 。ǘ

  燕雀不知鴻鵠,卻是秋日同窗
  在宿命的叢林
  你變成我,我變成你。
  有時在枝頭共眺,山下連綿無盡的村莊
  每一戶都住著母親。時而灰蒙蒙,時而鐵銹色
  無端端悲喜交加

  
  有時繞著貧窮的屋檐,飛五圈
  如將這屋檐捆綁了,再捆綁,五次。粥潑了
  哭著:要解開,要割斷!

  
(三)

  炊煙散去了,仍是炊煙
  它的味道不屬于任何人
  這么淡的東西無法描繪

(四)

  野花頹敗,像你換了一個面孔。
  年輕人更加耗電,伏在小木桌上寫信
  倘我的卷刀不夠鋒利,你的結局將在鉛筆中
  遭到涂改。哦,捂著胸口的小河嗚咽
  翻騰了幾百里,仍是克制不住的泡沫
  在落款。我垂柳的教鞭指向水面
  你畫出的波浪發(fā)黃,小石橋更高地拱起
  負木柴的佝僂老人正經過
  黑壓壓的人群走出了河底的淤泥

  
(五)

  我把詩稿置于陶罐中
  收藏在故鄉(xiāng)雕龍的屋梁。
  此屋建自明末,多少衰落的星斗敲打過
  這魚鱗狀小青瓦――――
  多少人消失了
  穆旦啊,北島,你們在夏季的圩堤沖出缺口
  而我恰是個修補圩堤的人。

 。ㄍ辏
  
  

  

  

  
  2005-3-8 17:27?br />
  
  陳先發(fā)
  新手上路

  

  

  發(fā)帖 9
  積分 9 點
  注冊 2005-3-8?br />  陳先發(fā):<<揚之水>>
 。迹紦P之水>>

 。ㄒ唬
  赤腳,穿過種滿松樹的
  大陸
  這么多灘涂、山川、島嶼無人描繪
  許多物種消失了
  許多人已尸骨無存
  我來得太遲了

  
 。ǘ
  石頭是黑色的
  在河流中它一點點地融化著
  我埋在心底的仇恨
  最終也將化為積雪
  跟我一起渡河的少女,對著
  深深的河水發(fā)呆
  有的在長羽毛,有的在長鱗片

  
 。ㄈ
  路旁,頂著雪的座座農舍
  都有過令人難忘的宴席

  
 。ㄋ模
  野蕨生在潮濕的洞穴旁
  采摘它的人
  空著手,剛剛離開

  
  (五)
  赤著腳,躲開暴雨、制度和
  官吏

  
  (六)
  我歇在暮晚的坡上,頭頂?shù)乃晒?br />  膝下的野薇
  腳邊的蟾蜍,慢慢地
  長出一模一樣的笑臉

  
 。ㄆ撸
  像蜘蛛一樣,赤著腳 
  像蜘蛛一樣,一輩子
  連一次顫栗都不曾有過

  
 。ò耍
  苦楝樹高高聳立
  她因生在南岸
  而顯得茂密

  
  去年我折枝之處
  今年,又有人折去一截

  
  (九)
  石粟,變葉木,蜂腰榕
  石山巴豆,麒麟冠,貓眼草,澤漆
  甘遂,續(xù)隨子,高山積雪、鐵海棠
  千根草,紅背桂花,雞尾木,多裂麻瘋樹
  紅雀珊瑚,烏桕,油桐,火殃勒
  芫花,結香,狼毒,了哥王,土沈香
  細軸芫,蘇木,紅芽大戟、豬殃殃
  黃毛豆付柴,假連翹,射干,鳶尾
  銀粉背蕨,黃花鐵線蓮,金果欖,曼陀羅
  三梭,紅鳳仙花,剪刀股,堅莢樹
  闊葉獼猴桃,海南蔞,苦杏仁,懷牛膝。
  44種有毒植物
  我一一愛過她們

  
 。ㄊ
  采一把褐土
  采一把黃土
  如果我能像往昔一樣
  咽下它們,我的身子將作琉璃

  
  (十一)
  你死后
  青蒿又長高了一點

  
 。ㄊ
  早晨,我的耳中流出
  藍色的溪水
  鳥的眼中流出藍色的溪水

  
  直至日出,無人卷刃

  
  (十三)
  瘋人院中,總趴在窗口的一張臉
  將化作白云
  映著亂石和
  柴扉

  
 。ㄊ模
  凡經死亡之物
  終將青碧叢叢
  就像這些柳樹

  
  田埂上
  蜜蜂成群

  (十五)

  秋天
  四周滾動黑色的槳果
  樺樹涌向山頂,變成椴木

  
  有人跑著
  逆光的臉燒成了灰燼

  
 。ㄊ

  貓在帶脊的青瓦上跳來跳去。
  每年秋末
  都有人弒君

  
 。ㄊ撸

  女人在流星之下梳頭
  其夫必暴斃

  
 。ㄊ耍

  想一想,前世有什么?
  只有荇草茂密
  鐵在不知名的湖邊,靜靜生銹

  
  鶇鳥,你漆黑一團的瞳孔
  為何總是盯著我

  
 。ㄊ牛

  有時我住在鶇鳥體內
  在空中,突然碎成一陣雨點
  有時我住在蛤蟆體內。
  但無論如何,總逃不了在枷鎖中
  總逃不了醉生夢死

  
  鹽,打在臉上
  仍舊很疼

  
  (二十)

  第一層是尸骸
  第二層是野花
  第三層才是浮云和藍天
  對我這般罪孽叢生的人
  藍天是湍急和不能居住的

  
 。ǘ唬

  等我把這卷書讀完
  世上的松枝將長得更慢
  上游將漂來暗紅的棺木

  
 。ǘ

  河流和炊煙
  兩根繩子捆住村莊
  一年升高一點

  
  溝邊,有一種寂靜
  花落人亡兩不知的寂靜

  
 。ǘ

  星宿從夜空拔出白光
  照著田野,鼴鼠管轄的田野
  苜蓿因瘟疫而額頭發(fā)燙

  
  總有些事是奇異的
  你一生反復丈量的田畝
  每次的結局,都不一樣

  
 。ǘ模

  果子在高高枝頭
  秋風把它的核裂開

  
  有時,我不得不開口
  吐出腮底的核
  吐出這片來世的桃林

  
  (二十五)

  從此
  廟堂朝野,市井田疇
  不過是修辭。你和我
  修廟或者殺人
  也不過是修辭
  再也不必棲居的修辭

  
 。ǘ

  寫完了這首詩
  我將赤著腳
  去做一面淡水的湖泊
  做一個再沒有痕跡的人。






上一本:道輝詩選 下一本:陳克華詩選

作家文集

下載說明
陳先發(fā)詩選的作者是陳先發(fā),全書語言優(yōu)美,行文流暢,內容豐富生動引人入勝。為表示對作者的支持,建議在閱讀電子書的同時,購買紙質書。

更多好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