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淞滬會戰(zhàn)爆發(fā),整個中國陷入全面抗戰(zhàn)。隨著戰(zhàn)局的變化,深諳圍棋之道的銀行小職員陳文被推到了命運面前。失去了妻兒的陳文毅然從軍,他將棋道運用到戰(zhàn)斗中,智斗鬼子特戰(zhàn)專家石原,全殲血債累累的“菊之劍”特種部隊,奇襲虹口機場……最終成為赫赫有名的“鬼手將軍”。 作者簡介: 崔隱塵、崔隱墨:兄妹二人,生長于北京什剎海岸邊,哥哥做過特種兵,當過廣告主管、報社主編,是個“實戰(zhàn)派”;妹妹為電視臺主播、導演及制片人,屬于“半學院派”。愛好不同、性格迥異,卻聯(lián)手寫作多年。彼此互補、珠聯(lián)璧合,共同發(fā)表詩歌、小說、電視文學等作品百余篇。 目錄: 001鬼子來了 009秀才從軍 019一戰(zhàn)成名 035潰退之師 054法幣現(xiàn)世 074生死博弈 092死里逃生 115驕陽融雪 129菊華初綻 145四面楚歌 161大禮相報 178同生共死 199假幣大戰(zhàn) 219蘇南大亂 231鬼手戰(zhàn)神 001鬼子來了009秀才從軍019一戰(zhàn)成名035潰退之師054法幣現(xiàn)世074生死博弈092死里逃生115驕陽融雪129菊華初綻145四面楚歌161大禮相報178同生共死199假幣大戰(zhàn)219蘇南大亂231鬼手戰(zhàn)神249翻云覆雨277另有乾坤295逼虎跳墻316十面埋伏 鬼子來了上海,1937年11月。淞滬會戰(zhàn)已經(jīng)進行了兩個多月,隨著日軍的戰(zhàn)線不斷向市區(qū)推進,中日雙方的爭奪也更加激烈,戰(zhàn)斗呈現(xiàn)出膠著的狀態(tài)。在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慘烈的戰(zhàn)斗之后,市郊的交戰(zhàn)區(qū)內(nèi)已經(jīng)是慘不忍睹,大上海的風光不再,斷壁殘垣中完全是一幅末日般的景象。即將淪陷的巨大恐慌迅速傳播擴散,大批難民開始涌向了租界。位于蘆灣的法租界外一大早就人頭攢動。絕望中的難民擁擠推搡著,仿佛隨時要沖破巡捕組成的警戒線。就在所有人都打算擠進租界而不得的時候,一個長相斯文,戴著眼鏡的青年人卻正在費力地從租界里面往外擠。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撥開人群來到了租界外面,不由長出了一口氣。青年名叫陳文,是一家日本銀行——大和銀行的小職員。別看他年紀輕輕,穿著打扮也毫不出奇,但他的另外一個身份卻頗具傳奇色彩。生于蘇南書香世家的他,很小就拜在“江南棋王”沈中玉門下學棋。由于陳文天賦異稟,十八歲那年就已經(jīng)享譽江南圍棋界,人稱“鬼手”。當然,陳文的本領(lǐng)還不止于此,他還能以圍棋變化之道結(jié)合時事,準確預測事件的發(fā)展,這個特殊的本領(lǐng)就連沈中玉也自愧不如。后來,陳文愛上了沈中玉的獨生女兒沈慧,他與這位圍棋大師之間的師徒之緣也走到了盡頭——因為沈慧早就與本地一個大戶定下了娃娃親。于是兩人干脆私奔到上海,過起了雙宿雙飛的神仙日子。可惜,淞滬會戰(zhàn)的爆發(fā)打破了陳文與沈慧的鴛鴦夢。陳文在戰(zhàn)爭爆發(fā)的伊始就擺上了一盤棋,并根據(jù)事態(tài)的變化不斷推演。昨晚,陳文從他的棋局中推測出了戰(zhàn)爭的發(fā)展,預見到正在向他和沈慧的小家迫近的危機。為了趨吉避兇,陳文搶先來到了法租界,從一對法國夫婦手中租下了一個狹小的亭子間。也正是由于這個先見之明,陳文才得以在難民潮來臨之前給妻子沈慧和尚未出世的孩子找到了一個小小的避難所。希望租界內(nèi)那個小小的亭子間,可以讓他們一家三口相守到這場浩劫過去……回到市區(qū),陳文干脆小跑了起來。不遠處突然響起了凄厲的空襲警報。街上的行人開始驚慌失措地四處亂跑,到處尋找藏身之處。兩架日本戰(zhàn)機耀武揚威地出現(xiàn)在人們的頭頂,盤旋了一會兒,帶著尖厲的呼嘯聲扔出好幾枚炸彈,隨即,地面上伴著巨大的爆炸聲綻開了死亡之花。在刺鼻的硝煙里,被擊中的建筑物翻卷著猩紅的火舌轟然倒塌,橫飛的彈片惡魔般肆虐。一陣狂轟濫炸之后,制造了死亡與毀滅的日本飛機升入高空揚長而去,留下了滿目瘡痍。陳文從藏身之處鉆出來,繞過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體,鼓起了勇氣發(fā)足狂奔,準備抄近路趕回在沈家弄租住的房屋。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大汗淋漓的陳文終于氣喘吁吁地回到了沈家弄。這里仍然是一片寧靜,仍然沒有大戰(zhàn)將至的恐慌。臨街的灰色鐵門里,大華商行的老板正在指揮著工人從卡車上卸下一桶桶美孚洋油。陳文對這種在戰(zhàn)時囤積居奇的現(xiàn)象早就見怪不怪,苦笑一聲快步走進了弄堂。來到自家的門前,陳文喘息著抬起手剛要敲門,面前那兩扇門卻忽地打開了,一臉焦急的沈慧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望著妻子牽腸掛肚的俏臉,陳文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沈慧看到丈夫平安歸來,終于松了一口氣,展露出安心的笑顏。她兩只手小心地呵護著已經(jīng)明顯隆起的腹部,試圖跨過門檻。陳文看見,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一邊攙著她往屋里走,一邊心疼地嗔怪道:“小慧,你怎么又出來了?都快要當媽媽的人了,還總是不肯聽話!”沈慧嫣然一笑,俏皮地反擊道:“以前都說你話少,現(xiàn)在可是越來越嘴碎了!”陳文扶著沈慧坐下,興奮地對沈慧說:“今天運氣不錯,租界那個法國房東真是個好人,答應(yīng)一直把房子給咱們留著。那個亭子間小是小了點,但這時候也只好將就了……”沈慧聽了沉吟不語,過了好半天才低聲問道:“咱們非搬不可嗎?這些家當置辦起來可真不容易呢……”陳文用留戀的眼光打量著簡陋卻處處洋溢著溫情的小家。無論是墻上掛著的婚紗照,還是角落那張小幾上擺著的棋盤,都散發(fā)著令陳文難以割舍的氣息。陳文走到窗邊的棋盤前,兩眼緊緊地盯著棋盤上的棋局。在棋盤上,黑子已經(jīng)快連成了一條張牙舞爪的大龍,把白子分割包圍成好幾塊,眼看難逃滿盤皆輸?shù)南聢。陳文皺著眉頭拈起一顆黑子,本想要放在棋盤的中間位置上,但手里的棋子卻一直在棋盤上虛浮著,遲遲沒能落下!爸灰獙κ衷谶@里再下上一顆棋子,就真的無可挽回了。這兒就是沈家弄,咱們的家很快就要成為戰(zhàn)場了!但愿國軍將領(lǐng)中有人能搶先看出來,或者還能有救……”陳文聲音很輕,但在沈慧聽起來卻重若千鈞。陳文轉(zhuǎn)過身抱住沈慧柔聲安慰道:“不管什么時候,我都會保護你和孩子!鄙蚧墼居行┙┯驳纳眢w瞬間融化在陳文的懷抱里,她把頭靠在陳文的胸膛上幽幽說道:“我相信你!”陳文長嘆一聲,帶著心痛與自責的神情望著沈慧說:“要是當初你沒跟著我跑出來,現(xiàn)在你還是沈家的大小姐,根本不用面對這些危險。是我拖累你了……”沈慧伸出手捂住陳文的嘴,說道:“我不許你這樣說!你記住,我叫沈慧,是你陳文的妻子!”陳文緊緊擁抱著妻子,享受著風暴來襲前難能可貴的溫情。第3戰(zhàn)區(qū)右翼指揮部此時完全是一派緊張的戰(zhàn)時氣氛。一輛掛著軍牌的黑色轎車風馳電掣地駛進了守備森嚴的大門,徑直開到了作戰(zhàn)指揮中心的小樓前。兩名穿著制服的軍官鉆出車門,一前一后向指揮中心走去。前面那個身材魁梧的大漢是軍統(tǒng)上海站的行動處處長秦東升,后面那名身材曼妙、神情冷峻的美女,就是秦東升的助手馮琪。兩人推開了淞滬戰(zhàn)場的首腦機關(guān)——作戰(zhàn)指揮中心的大門。寬敞的指揮中心里異常忙碌,好幾部電臺正在一刻不停地收發(fā)著電文。長條桌上,十幾部軍用電話的鈴聲此起彼伏。“什么亂七八糟的,老子根本不聽!我就一句話:丟了陣地,我要你腦袋!”資深的陸軍上將張發(fā)奎依舊保留著年輕時的火爆脾氣。狠狠地掛上了電話之后,張發(fā)奎余怒未息地嘟囔著:“他奶奶的小日本,老子遲早要你們好看!”一個一直等在邊上的少校軍官瞅準機會湊過來,敬了個禮大聲道:“司令,我是職部183團第一營營長胡凱……”張發(fā)奎瞟了他一眼,順手接過了一個參謀遞來的電話記錄。“183團的,你過來!”張發(fā)奎把胡凱叫到地圖前,用手指著地圖上被他畫了個圈的沈家弄說,“回去告訴耿偉劍,我給你們兩個小時,必須到達這個位置,絕不能把一個小日本給我放進來!沈家弄是整個淞滬前線的命門,要是讓日本人占了這個地方,我們就沒了退路!”胡凱兩腳跟一碰又是一個標準的軍禮,大聲地向張發(fā)奎保證:“請司令放心,我183團人在陣地在,絕不讓日本人從這里打進上海!”這個長相周正,眉宇間流動著一股英氣的青年軍官讓張發(fā)奎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他揮了揮手吩咐道:“行,你去吧,一刻也不要耽誤!”胡凱剛走,秦東升和馮琪就出現(xiàn)在張發(fā)奎的面前。張發(fā)奎顯然對秦東升并不陌生,他皺了皺眉頭不客氣地問:“你們軍統(tǒng)來湊什么熱鬧?”還沒等秦東升開口,帶他們進來的那個參謀趕緊湊到張發(fā)奎面前,低聲說明了秦東升的來意。張發(fā)奎當時就火了,罵道:“王八蛋!現(xiàn)在正在打仗你知道嗎?都什么時候了!你們軍統(tǒng)還要窩里斗?”秦東升面無表情地說:“張司令,我們也是職責所在。這是戴老板親自批示交辦的,請您務(wù)必配合!睆埌l(fā)奎一聽火更大了,斜著眼冷笑道:“你少拿你們戴老板嚇唬我!老子跟著委座掃蕩軍閥的時候,他還不曉得在什么地方瞎混呢!你說的那個耿偉劍如今正在前線跟小鬼子玩命,我看誰敢動他!”面對張發(fā)奎的怒火,秦東升毫不退縮地說:“司令,這個耿偉劍確實有通共嫌疑……”張發(fā)奎不等他說完便不耐煩地罵道:“通共?我看你們還通日呢!兩軍對壘你卻跑來造謠生事,不是通日又是什么?要抓耿偉劍是吧?好哇!那你替他給我守陣地,要是守不住,老子拿著你的腦袋去找你們戴老板算賬!”不想,這番話被剛走出門口的胡凱聽了個清清楚楚。直到秦東升垂頭喪氣地向張發(fā)奎敬禮告辭,胡凱才趕緊轉(zhuǎn)身離開了。秦東升吃了癟,心里感到很不舒服,回到了車里氣哼哼地對馮琪說:“這個張發(fā)奎!仗著有委座護著,誰都不放在眼里!”馮琪一雙嫵媚的大眼睛望著車窗外飛掠而過的景物輕聲道:“現(xiàn)在外敵入侵,他這樣說其實也沒錯!鼻貣|升詫異地看了馮琪一眼,立即板起臉教訓道:“馮琪,你要記住戴老板的話。不管到什么時候,鏟除共產(chǎn)黨都是第一要務(wù),你可絕不能心慈手軟!”馮琪聽了很不服氣,秦東升看穿了她的心思,望著她冷冷說道:“身為軍統(tǒng)特工,咱們必須絕對服從命令,其他任何想法都是在自找麻煩!立刻回去召集行動隊,去183團抓人!我就不信,他一個小小的陸軍上校還能違抗得了軍統(tǒng)的指令?”馮琪不再爭辯,猛地一踩油門驟然提高了車速。此時,吳淞口外日本第一外遣艦隊的旗艦“出云號”航母的指揮艙里,身穿黃呢子軍裝,佩戴著金色綬帶的派遣軍司令長官松井石根,正背著手仔細傾聽著部下激烈的爭論。圍繞著下一步要在哪里進行突破才能迅速結(jié)束上海戰(zhàn)事的問題,那些將佐們已經(jīng)爭論得面紅耳赤。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是,一個年輕的大佐軍官卻獨自坐在角落里,手里捏著一顆黑色的棋子,不停地把玩著。他面前的棋盤上,棋子的布局和陳文家中擺的那盤棋竟然驚人的相似。這名大佐軍官名叫石原新兵衛(wèi),出身于日本一個著名的武士家族。他的家族早在數(shù)百年前統(tǒng)一日本的關(guān)原之戰(zhàn)時就已經(jīng)十分顯赫。也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年輕的石原新兵衛(wèi)很快就在日本軍中嶄露了頭角,他不僅以出色的劍道受到眾人的矚目,更因為能把圍棋與戰(zhàn)術(shù)巧妙地結(jié)合在一起而名噪一時。此時,一名少將軍官激動地揮舞著拳頭叫囂道:“咱們的計劃是三個月內(nèi)征服中國,可是在上海這座城市面前,我們已經(jīng)耽誤了兩個多月的寶貴時間。這次我們一定要一舉攻破他們的防線!司令官閣下,我愿意擔任先鋒,發(fā)起攻擊突入上海市區(qū)!”就在這時,一直沒有參與討論的石原忽然發(fā)出一聲冷笑,長長的馬臉上浮現(xiàn)出明顯的不屑。大家立即不滿地向他望去,那名說話的少將軍官更是漲紅了臉,大吼了起來:“石原君,你笑什么?你在懷疑我的能力,還是我的忠誠?”石原淡淡地說道:“之前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證明,中國人是要在這里跟我們決一死戰(zhàn),正面推進,巨大的傷亡絕不是我們所能承受的……”眾人無語。大家都明白,石原新兵衛(wèi)所說的確是事實。在地大物博、人口眾多的中國面前,日本的國力根本經(jīng)不起大的消耗。石原接著說道:“而且,上海也不是用一次充滿了武士氣概的正面進攻就能解決的。要知道,一次戰(zhàn)斗的勝利不會對全局產(chǎn)生決定性的影響。”那名少將不滿地瞪著石原問道:“石原君,難道你有什么好辦法?”石原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帶著自負的神情指著棋盤回答說:“如果是我,我會在中國軍隊的側(cè)后嵌入一顆釘子,從而一舉改變戰(zhàn)局……”眾人的目光統(tǒng)統(tǒng)集中在石原的棋盤上。石原似乎十分滿意眾人的矚目,終于把手里的黑子啪的一聲落在了棋盤上。隨著這枚黑子的落下,不甚明朗的局面一下子變得清晰了起來。石原慢悠悠地開口說道:“咱們只要控制了側(cè)后的這個位置,我們分頭突入的各路人馬就能迅速連在一起,形成一個進攻戰(zhàn)線。搶在戰(zhàn)略大迂回之前,將面前擋路的中國軍隊全部吃掉!”石原新兵衛(wèi)大步走到了沙盤前,用手指著沈家弄的位置,“這個地方就在這里,沈家弄!”松井看著地圖上的沈家弄連連點頭,稱贊道:“新兵衛(wèi),這真是個絕妙的主意!”石原聽了馬上立正請求道:“松井閣下,請允許我?guī)ш牴暨@里!”松井為難地望著石原說:“可是新兵衛(wèi),你是軍部派來的觀察員啊……”石原指了指領(lǐng)子上的大佐軍銜,咬著牙大聲道:“閣下,我是一名軍官,一個來自石原家的武士!”此時平靜的沈家弄,還渾然不知這里即將成為交戰(zhàn)雙方爭奪的焦點。耿偉劍帶領(lǐng)183團按時趕到了這里,并迅速地構(gòu)筑起工事。望著仍舊是炊煙裊裊,充滿著人間煙火氣息的沈家弄,耿偉劍嘆了口氣,對身邊的一個中校軍官說:“馬上帶人去疏散這里的老百姓……”耿偉劍把團里的主要軍官聚攏到身旁,宣布他的作戰(zhàn)部署。布置完戰(zhàn)斗任務(wù),軍官們立即散開去執(zhí)行命令,只有一營營長胡凱站在那里沒動。耿偉劍瞪了他一眼,道:“你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去準備?”胡凱四下里望了望,湊到耿偉劍耳邊小聲道:“團長,軍統(tǒng)那些人馬上就到了。我看你還是先避一下風頭吧。”耿偉劍臉色變了變,但很快便恢復了常態(tài),瞪起眼對胡凱吼道:“胡鬧!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我要是跑了,誰指揮大家打鬼子?”胡凱急了:“團長,可他們要是來了……”耿偉劍毅然說:“行了,我知道了。你趕緊回去備戰(zhàn)!”胡凱無奈地轉(zhuǎn)身要走,一輛黑色的轎車已經(jīng)飛馳而來,停在了陣地后邊。胡凱一下子愣住了,他認出下車的人正是剛才在指揮中心見過的秦東升和馮琪。他們身后的卡車上,跳下了十來名身穿尉官制服,帶著武器的軍統(tǒng)行動隊員。耿偉劍推開了擋在身前的胡凱,主動迎了上去。耿偉劍對秦東升笑著打招呼道:“老秦,咱們又見面了!鼻貣|升冷笑著說道:“老同學,有些事是到了該說清楚的時候了!現(xiàn)在,我奉命以通共分子的罪名逮捕你!惫λ菩Ψ切Φ貑柕溃骸斑@么說你是來接替我的指揮權(quán)的了?”秦東升面無表情地接口:“按照陸軍條令,你們團的參謀長從現(xiàn)在開始接替你的職務(wù)……”他這句話還沒說完,耿偉劍就大喝一聲:“胡營長!”胡凱馬上上前一步大聲答道:“到!”耿偉劍指了指秦東升和他身后的部下:“給我好好招待他們!”胡凱把手一招。周圍修筑工事的士兵紛紛圍了過來,黑洞洞的槍口全都對準了措手不及的軍統(tǒng)。秦東升沒想到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頓時慌張了起來。馮琪習慣性地伸手摸槍,胡凱的駁殼槍已經(jīng)對準了她的腦袋。秦東升勃然大怒,向耿偉劍吼道:“反了!耿偉劍,你們這是要嘩變嗎?”耿偉劍不屑地答道:“如果這場仗打完我們還沒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在距離劍拔弩張的183團不遠的陳文家,陳文正在緊張地收拾著東西。陳文帶著幾分欣慰地自言自語:“他們總算想到要在這里設(shè)防了,看來國軍中還是有明白人的……”說著話,陳文已經(jīng)手腳麻利地收拾好了東西,提起手中的皮箱對沈慧說:“咱們走吧!”沈慧留戀地看了房間一眼,看到了窗邊擺著的棋盤,便又走過去,把那副圍棋收了起來。陳文叫道:“快走吧,那個就不要了……”沈慧已經(jīng)把棋盤、棋子收在包里:“這是你最要緊的東西,無論如何也得帶走……”陳文感激地看著妻子,拉著她向大門走去。他們走出弄堂的時候,整個沈家弄已經(jīng)亂了起來。183團的參謀長帶著士兵開始執(zhí)行耿偉劍的疏散命令。即將失去家園變成難民的百姓們呼天搶地,扶老攜幼地開始了撤離。陳文意識到危險正在迫近,也攙著沈慧加快了腳步。就在這時,一陣蜜蜂搬家似的嗡嗡聲從空中傳了過來。陳文抬頭一看,夕陽映襯的天空中多了幾個黑點。一個軍官剛剛來得及叫了一聲:“敵機!”天空中的日本戰(zhàn)機就已經(jīng)呼嘯著俯沖了下來。密集的機群飛掠而過,雨點般的航空炸彈驟然落下……秀才從軍爆炸聲接二連三地響起,難民的隊伍一下子亂了起來。巨大的爆炸聲中,碎磚亂瓦和人的殘肢斷臂四處亂飛,哭叫聲透過爆炸的聲浪隨處可聞。盡管陳文在混亂中緊緊拉著沈慧,但沒跑多遠還是被驚惶的人流給沖開了。沈慧靠著墻壁,臉上浮現(xiàn)出痛苦的表情。奔逃的人群不斷沖撞著弱不禁風的沈慧。幾經(jīng)掙扎,沈慧終于倒了下去,被淹沒在滾滾的人潮之中!熬徒[蔽!就近隱蔽!”138團的參謀長嘶吼著讓人們趕快隱蔽。但他的聲音完全被淹沒在爆炸與慘叫交織的聲浪中。從沒見識過這般慘烈場面的平民只顧哭喊著到處亂跑。轟炸機后面護航的戰(zhàn)斗機也怪叫著俯沖了下來,機載機槍向地面的人群開始了滅絕人性的掃射。萬般無奈之下,參謀長只得親自帶著士兵沖進人群,盡量將身邊的百姓拽倒,或是推到隱蔽物后。混亂中,參謀長也被一顆子彈擊中身亡。濃煙烈火中,陳文拼命試圖向沈慧身邊靠近。但一切都是徒勞的,在洪水一樣的人流面前,他根本沒辦法做到。陣地上,耿偉劍估計轟炸是日軍的火力準備,日本的地面部隊很快就會沖上來。他拔出槍大聲命令道:“準備戰(zhàn)斗!”被眼前這血肉橫飛的景象激怒的士兵們冒著橫飛的彈片在戰(zhàn)壕內(nèi)架起了武器。“來吧,狗娘養(yǎng)的小鬼子!”胡凱干脆扔掉了頭上的德式鋼盔,抄起一支步槍,把烏黑的槍口伸向了鬼子可能出現(xiàn)的方向。制造了暴行的日本戰(zhàn)機開始返航了,帶著巨大的嗡嗡聲從183團的陣地上掠過。在團指揮所不遠的地方,被士兵端著槍看管著的秦東升和馮琪也緊張地仰望著天空。就在這時,遠處地平線上的沉寂終于被打破了。日軍97式中型坦克履帶特有的碾壓聲隱隱傳來,秦東升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喃喃說道:“鬼子還真來了……”轟炸過后,陳文終于連滾帶爬地來到了奄奄一息的沈慧身邊。沈慧臉色慘白,無力地靠在一堵斷墻上,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她用渙散的目光望著丈夫艱難地說:“陳文,咱們的孩子沒了……”陳文手忙腳亂地抱住沈慧,發(fā)瘋似的大喊:“幫幫忙,求你們幫幫忙!救人哪……”他沖到街上徒勞地想要拉住一個人,但人們?nèi)荚跊]命地奔逃,根本沒人肯停下腳步看他們一眼。最后,巨大的瓦礫當中只剩下站在那里呼救的陳文和倚在墻角呻吟的沈慧。絕望的陳文徒勞地繼續(xù)呼救:“求求你們,救救她!救救她啊……”一枚炮彈帶著撕裂空氣的怪響擊中了沈慧依靠的斷墻。巨大的氣浪將陳文一下子拋出老遠,然后又重重摔倒在地上……陣地中,日軍坦克的履帶碾壓聲越來越清晰了。臨時看管秦東升的士兵已經(jīng)跑到了附近的戰(zhàn)壕中,準備投入即將發(fā)生的戰(zhàn)斗。秦東升意識到,這時已經(jīng)沒人顧得上他們了。但秦東升沒有動,因為他意識到現(xiàn)在出去實在是太危險了,還不如暫時留在這里。馮琪也站起身走出了掩體,緊張地觀察起來。這時,陣地外日軍坦克的轟鳴聲又比先前大了許多,就連地面上的小石子也跟著顫動了起來。日軍坦克終于出現(xiàn)在183團士兵們的視線里。炮塔上短粗的滑膛炮開始“吭吭”地吼叫了起來。一排排坦克炮彈打在陣地前,激起了一條條黑色的煙柱。陳文悠悠醒來,勉強抬頭看去,沈慧依靠的那堵斷墻現(xiàn)在除了一堆冒著青煙的瓦礫,什么都沒有了。陳文艱難地爬起來,撕心裂肺地喊道:“小慧……”陳文跌跌撞撞地跑回到那堆瓦礫前,流著淚瘋狂地用手挖掘了起來。終于,沈慧的衣角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中。陳文更加瘋狂地挖著,連兩只手沾滿了鮮血也毫無知覺。終于,血肉模糊的沈慧被挖了出來。陳文把生機已絕的妻子摟在懷里,失聲痛哭!靶』,別怕,我?guī)慊丶摇彼昧ο氚焉蚧鄣氖w拖起來,可惜力不從心。這時,陳文在她的身下發(fā)現(xiàn)了幾枚散落的棋子。他的手觸到一枚染滿了血跡的白子,淚水又一次模糊了他的視線。陣地前,七八輛97式中型坦克已經(jīng)沖到了距離陣地大約百十米遠的地方。為首的那輛坦克上掛著一面奇怪的深藍色旗幟,一條紅色鯉魚正隨著飄動的旗子張牙舞爪。石原鉆出了炮塔,端著望遠鏡觀察著周圍的形勢。他放下望遠鏡,大聲命令道:“集中炮火向中國軍隊的陣地射擊!工兵立即清除障礙!”十幾輛坦克上的滑膛炮開始“吭吭”地吞吐著火舌,將密集的炮彈射向了183團的陣地。頭上扎著白布條的日本工兵從坦克后飛奔而來,揮動著手里的工具開始清除阻擋坦克前進的障礙。對面陣地上的耿偉劍沉聲命令道:“開火!給我狠狠地打!”183團的輕重武器一齊開火,把仇恨的子彈射向了踐踏他們土地,屠殺他們同胞的倭寇。紛飛的子彈很快就形成了殺傷力,許多頭纏白布的日本工兵慘叫著中彈倒下。在耿偉劍和胡凱等人的指揮下,中國軍隊爆發(fā)出了頑強的戰(zhàn)斗力,拼死阻擋著日軍的沖鋒。沒過多久,清除了障礙的日軍就憑借著坦克的掩護,迅速構(gòu)筑了迫擊炮陣地,開始近距離轟擊183團的陣地。許多火力點在兇猛的炮擊下變成了啞巴。日本步兵的前鋒已經(jīng)到達了距離前沿不到三十米的地方。眼看著陣地隨時都有被突破的危險,耿偉劍把心一橫,挽起袖子叫道:“把預備隊拉上來,組織反沖鋒!”馮琪望著秦東升問道:“處座,咱們下一步怎么辦?”秦東升哼了一聲回答說:“還能怎么辦?他這場仗打不贏,咱們都得死!只能盼著耿偉劍頂住了!本驮谶@時,日軍的炮擊突然停止了,剛才還鐵血橫飛的戰(zhàn)場一下子靜了下來。秦東升猛地扭過頭,揮手招呼那些坐在戰(zhàn)壕里的行動隊員:“走,跟我去找耿偉劍!”耿偉劍和胡凱正要行動,秦東升一伙卻已經(jīng)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耿偉劍瞟了他一眼,譏諷地說:“你們軍統(tǒng)跟小日本配合得還真是默契,鬼子那邊剛一停手,你就來幫他們逮捕我這個團長!”胡凱放平了手里的湯姆生沖鋒槍,瞪著眼睛喝道:“要抓我們團長,得先問問咱183團的弟兄們是不是答應(yīng)?誰敢動我們團長一根毫毛,我就掃他一身窟窿!”俗話說“將是兵的膽”,秦東升要執(zhí)行逮捕耿偉劍的命令,早就引起了他們強烈的不滿,F(xiàn)在一看營長胡凱跳出來帶頭,那些殺紅了眼的士兵群情激奮,滿臉都是殺機。一顆近距離爆炸的炮彈轟然響起,指揮所頂上的泥土馬上撲簌簌地落下。秦東升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耿偉劍伸手按下了胡凱手中的湯姆生沖鋒槍,威嚴地掃視了周圍那些躍躍欲試的士兵,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耿偉劍冷冷地告訴秦東升:“我作為一名前線軍官,身負守土之責,不見到戰(zhàn)區(qū)指揮部派來接替我的軍事主官,我是不會離開自己的隊伍的!”秦東升還沒來得及回答,他身后的馮琪已經(jīng)搶先回答道:“耿團長,我們是來幫你打鬼子的!”耿偉劍把眼一瞪,高聲叫道:“來人,把他們護送到第二道防線去!別讓他們再來添亂!”秦東升不干了:“耿偉劍,我們可不是你的屬下,要不是現(xiàn)在情況緊急,我們軍統(tǒng)才不……”耿偉劍不耐煩地揮揮手:“得了,你非要待在這兒堵槍眼,我不管!彼噶酥格T琪他們,“你們可都看著,他要是死這兒了,跟我沒關(guān)系!”說完舉起了望遠鏡,觀察著對面潮水般撲來的日軍,“傳令兵,告訴胡凱把那面鯉魚旗下的鬼子軍官給我干掉……”秦東升氣得滿臉通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胡凱接到命令,帶著十來個精心挑選的士兵躍出戰(zhàn)壕,迂回到戰(zhàn)場的右側(cè)。在機槍的掩護下,他們悄悄地爬上了一堆高高的瓦礫。在瓦礫形成的高地上,胡凱和神槍手一排長已經(jīng)鎖定了目標。不可一世的石原新兵衛(wèi)正揮舞著戰(zhàn)刀躲在坦克后指揮,胡凱舉槍瞄了一下,終于放棄了這個打算。因為石原的身體被一根斜著埋下的反坦克樁擋住,無法一擊而中。胡凱拍了拍一排長的肩膀皺著眉頭說:“我有辦法了,你掩護我向前再沖十幾米,我就能一槍打死這個狗日的!”一排長聽了大吃一驚,一把拉住了胡凱叫道:“營長,那簡直就是送死呀!”胡凱打開一排長的手道:“閉嘴!要是我死了,你就第二個上!”說完不等一排長反應(yīng)過來,便提著槍竄下了瓦礫堆,向前匍匐而去。胡凱的行動馬上被對面的日軍發(fā)現(xiàn)了,胡凱爬了沒幾米,迫擊炮的炮彈就劈頭蓋臉地打了過來。劇烈的爆炸中,胡凱被氣浪掀起老高,消失在硝煙中。胡凱重重跌落在仍舊抱著沈慧尸身流淚的陳文身旁,驚動了失魂落魄的陳文。陳文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彎腰撿起了那枚棋子,瞪著血紅的雙眼向?qū)γ娴墓碜幼呷,臉上全是瘋狂的神情。“小慧你等著,我現(xiàn)在就去給你報仇!”紛飛的戰(zhàn)火中,陳文義無反顧地走著,對不時飛掠而過的子彈充耳不聞。此時此刻,他的心里只有對日本鬼子的仇恨,眼睛里只有那面飄舞的鯉魚旗。對面日軍的坦克下,石原已經(jīng)通過望遠鏡看見了陳文。他不屑地笑了一下,對身邊的一名鬼子小隊長說:“這個中國人顯然是來拼命的,讓我成全了他吧!”說著話,石原新兵衛(wèi)劈手從身旁的一個士兵手里抓過一支38式步槍,鎖定了陳文,手指開始慢慢地壓下扳機。站在戰(zhàn)壕里的耿偉劍看見突然出現(xiàn)的陳文搖搖晃晃地準備穿過防線,皺著眉嚷道:“那人是誰?快,去把他給我拉回來!”“我去!”馮琪敏捷地躍上地面,躲避著炮火迅速接近陳文。炮火中,馮琪終于死死拉住了陳文:“跟我回去!你現(xiàn)在過去就是送死!”“我要給我的妻子報仇!放開我!我要殺了他們!”陳文使勁想要掙脫這個英姿颯爽的女軍官。馮琪心中不禁唏噓:這小子倒真是個癡情的人!石原手里的槍響了。一顆子彈從38式步槍的槍口中飛出,直奔陳文的心口。就在那個瞬間,馮琪一把將陳文撲倒在地。馮琪扯起陳文,揚手給了他一個耳光,吼道:“你這樣子誰也殺不了!是男人就給我振作一點!”馮琪放柔了聲音,堅定地繼續(xù)說:“活著才能報仇!”陳文被她一巴掌抽得稍微平靜了一些。馮琪架起旁邊被炸暈的胡凱,沖他喊:“還不過來幫忙!”兩個人左右架著胡凱跳回了戰(zhàn)壕。秦東升贊許地看了馮琪一眼。她這一手露得漂亮,總算給軍統(tǒng)挽回了一點顏面。陳文癱軟在地,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和手心中那枚被血染紅的白子,突然哇哇地嘔吐了起來。望著狂嘔不止的陳文,滿肚子是火的耿偉劍也無法發(fā)作,瞪了一眼吩咐道:“把他送到后邊,讓他趕緊離開!”不料,耿偉劍話音剛落,陳文卻猛地抬起頭來,直勾勾地瞪著他,說:“長官,我的家沒了,我要殺日本人,我要報仇……”“你這樣的,能打仗嗎?我要的是戰(zhàn)士,不是見死人就吐的窩囊廢!”耿偉劍拍了拍他的肩膀,“秀才,快走吧!”陳文卻一把拉住他死活不肯撒手。此時這個戴著眼鏡、看起來有些娘們兒的年輕人用一種野獸般的目光望著他,道:“長官,收下我!我要當兵打鬼子,給死去的妻兒報仇!”馮琪有些憐憫地看著他,剛才這場慘變已經(jīng)讓眼前的男人變成了一頭被仇恨燃燒著的野獸。耿偉劍也因他的眼神震了一震,還沒來得及回答,日軍的坦克又開始進攻了。距離不過三四十米的日軍坦克掩護著整整一個大隊的鬼子已經(jīng)開始了新的沖鋒。耿偉劍摘下自己的軍帽,往陳文的頭上一扣。“秀才,從今天起你就是國民革命軍第183團的列兵了!”陣地上傳來一陣更加密集的炮聲,日軍新的一輪進攻開始了。耿偉劍果斷下達了反攻的命令。日軍發(fā)起了集團沖鋒,許多身穿土黃色軍裝的鬼子已經(jīng)相繼跳進了戰(zhàn)壕。一顆流彈擊中了機槍手的額頭,吼叫著的機槍頓時啞了。十幾個鬼子抓住這個機會已經(jīng)挺著刺刀跳進了戰(zhàn)壕。馮琪鎮(zhèn)定地推開戰(zhàn)死的機槍手,瘋狂掃射起來。秦東升也拔出了槍,指著身后的軍統(tǒng)成員們,大罵:“你們還看什么!給我打!”望著大呼酣戰(zhàn)的馮琪,陳文的心里感到一絲莫名的感動。倒在戰(zhàn)壕中的一個受傷的鬼子突然掙扎著爬了起來,端著槍悄無聲息地撲向了正在射擊的馮琪。陳文不及細想,順手抓起一支被丟棄的步槍,大叫著沖向了那個鬼子;艁y之中陳文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會用槍。陳文只好扔了手里的槍,合身撲到那個鬼子的身上。但他哪里是那個鬼子的對手,很快便被身材粗壯的鬼子壓倒在身下。幸好馮琪及時從后面扭斷了這個鬼子的脖子,才化解了陳文眼前的危機。望著剛才舍身相救的陳文,一直冷若冰霜的馮琪終于展顏一笑。陳文看在眼里,心里感到一熱,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鬼子的進攻再次被打退,在不遠處坦克內(nèi)督戰(zhàn)的石原新兵衛(wèi)頹然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驕橫狂妄,一直把日本軍隊看成最強大的軍隊的他,心里忽然掠過一絲悲涼,不得不承認對面的中國軍人也是真正的武士。不禁暗想:“這次作戰(zhàn)計劃還能如期完成嗎?難道自己這條釜底抽薪的妙計最終真要變成一次紙上談兵的笑柄嗎?”石原新兵衛(wèi)被自己的想法激怒了,他漲紅了臉暴怒地大喊:“快去通知所有的中隊長過來接受命令!”在戰(zhàn)壕另一側(cè)的隱蔽所里,胡凱終于艱難地睜開了眼睛。他看著守護在身邊的耿偉劍不好意思地說道:“團長,你的任務(wù)我沒能完成……”耿偉劍苦笑著安慰道:“任務(wù)哪兒能這么輕易完成?要是這么容易,這些小鬼子根本就進不了中國!”日軍一排排炮彈打在了已經(jīng)沒有一座建筑物,只剩下一片瓦礫的沈家弄陣地上,飛濺的碎磚亂瓦雨點般嘩嘩落下。耿偉劍猛地一拳捶在面前的沙包上,說道:“這些坦克真是咱們的克星,不擋住它們咱就沒辦法守住這里!”中國軍隊要想消滅一輛這樣的坦克,只能沖上去用炸藥包或集束手榴彈才能奏效。如今石原把他那十來輛坦克擺在遠處當作炮臺使用,183團就只有挨打的份兒了。“仗打成這樣,再不撤下去休整就全完了。”秦東升此時已經(jīng)灰頭土臉,全沒了剛來時衣冠楚楚、神氣活現(xiàn)的模樣,“他們再沖一次防線就要垮了……真他媽的!”“撤?往哪兒撤?咱們要是一撤,上海就完了。”耿偉劍沉沉地說,“秦東升,我看,你帶著你的人現(xiàn)在就撤吧!再待下去,我也保證不了你們的安全。”秦東升也有些難受,轉(zhuǎn)過頭說道:“耿偉劍,我不是你的部下,你少命令我!他奶奶的!有什么辦法能廢了這些坦克呢?”馮琪忽然叫道:“坦克怕火,干脆找些干柴來對付他!”耿偉劍聽了慘笑一聲,指著周圍的戰(zhàn)場回答說:“這除了磚就是瓦,上哪兒去找那么多的干柴!”蜷縮在戰(zhàn)壕里的陳文忽然抬起頭插話說:“長官,我有辦法!”耿偉劍、秦東升和馮琪齊齊回頭望著他。胡凱看著這個狼狽不堪的文弱書生,用夸張的表情望著耿偉劍:“團長,這人能打仗?”耿偉劍瞪了胡凱一眼:“在這時候,能自愿站在這個戰(zhàn)壕里的都不缺血性!”馮琪用鼓勵的眼神望著陳文說:“你有什么辦法?”受到了馮琪的鼓勵,陳文指了指戰(zhàn)壕外的斜坡對耿偉劍說:“就憑這道坡!”陳文領(lǐng)著胡凱緊急抽調(diào)出來的一連人馬離開戰(zhàn)場,來到了曾經(jīng)是沈家弄最繁華的地段上。陳文瞪大了眼睛四處搜尋著,當他的目光終于停留在瓦礫中露出一角的一扇灰色的鐵門時,終于松了一口氣,轉(zhuǎn)過身對胡凱說:“長官,讓弟兄們趕緊動手吧!我說的東西就在這下邊!”胡凱狐疑地看了看陳文,對身后的士兵命令道:“趕緊動手,給老子把這底下挖開!”他身后的士兵們聽了不敢怠慢,七手八腳地用鐵鍬挖掘了起來。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便有臺階出現(xiàn)在大家的面前。陳文激動地告訴胡凱:“看見沒有,要不了多遠就是地下室的鐵門了!”胡凱現(xiàn)在也有點兒相信了:“秀才,你說的東西真在里面?”陳文答道:“放心,我剛才親眼看見他們搬進去的……”就在這時,挖掘的士兵全都歡呼了起來:“營長,找到了!真的有一扇小鐵門!”胡凱和陳文飛快地跑到了鐵門前。一個士兵為難地望著鐵門上的暗鎖對胡凱說:“胡營長,這把鎖怎么對付?撬都沒處下手?”黃連長挽著袖子罵道:“笨蛋!直接炸開不就完了?”陳文急忙上前阻攔說:“不行,絕對不能炸!”胡凱照著黃連長的腦門就是一記:“你才是個笨蛋!這里面是啥?還炸!你想咱們都死這兒嗎?”他抽出手槍,對準鎖眼扣動了扳機。隨著一聲槍響,銅質(zhì)的暗鎖被打爛了。胡凱一腳蹬開了鐵門。望著里邊大桶大桶的美孚洋油,大家都喜形于色。胡凱摟著陳文的肩膀稱贊道:“秀才啊,你這回算是立了大功……”經(jīng)過幾個小時的激戰(zhàn),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冰涼的風吹過墳場般的沈家弄,斷壁殘垣中再也不見往日的生機。根據(jù)耿偉劍的命令,一線陣地上的士兵們?nèi)甲龊昧顺吠陣地的準備。他們收拾好槍支彈藥,靜靜地在戰(zhàn)壕中等待著。對面的石原新兵衛(wèi)抬起頭看了看已經(jīng)暗淡的天色,對身邊等候命令的軍官們說道:“諸君,我看對面的中國軍隊堅持不了多久了!他們跟咱們糾纏了一天,又沒得到過任何補給,很快就撐不住了。咱們只要再發(fā)起一次攻擊,災難就會降臨在他們的頭上!”意淫著即將到來的勝利,石原大聲命令道:“以坦克為先導,十分鐘后開始進攻!”十來輛被漆成草黃色的97式中型坦克再次充當了先鋒,在轟鳴的馬達聲中,坦克驅(qū)動十五噸重的車身,撲向了183團的陣地。所有的日本軍官都摘下了軍帽,頭纏著印有太陽標志的白布條參加了戰(zhàn)斗。在迫擊炮的掩護下,日軍很快就沖到了183團陣地前。率先開到斜坡下的坦克開足了馬力,冒著濃煙開始沖擊面前的斜坡,妄圖沖上去把183團的陣地撕開一個口子。坦克后面,鬼子步兵的鋼盔和刺刀在夕陽下閃著寒光。183團的陣地上,耿偉劍望著陳文說:“秀才,就看你的計策是不是管用了!”經(jīng)過一整天的死戰(zhàn),陳文身上已經(jīng)找不到膽怯和畏懼,他咬著牙回答道:“放心吧,團長!鬼子很快就知道厲害了!”終于,一輛坦克怒吼著沖了上來,眼看就能壓過戰(zhàn)壕了。耿偉劍大聲叫道:“上油桶!”隨著耿偉劍的命令,士兵們迅速把油桶滾到戰(zhàn)壕邊上。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迅速把油桶戳了許多窟窿,點著了火。百十個油桶帶著熊熊烈火翻滾跳躍著滾下了斜坡,直奔氣勢洶洶的97式坦克。油桶滾過的地方留下了一條條長長的火舌。日軍的坦克駕駛員驚恐萬狀,再想躲避卻根本來不及了。第一輛沖上陣地的坦克被火海吞沒,車載的彈藥也發(fā)生了爆炸,日軍兇猛的攻勢一下子停頓了下來。其余的坦克被迫后撤了幾百米,沒有再次發(fā)起進攻!靶」碜映妨!”眾人歡呼起來。松了口氣的耿偉劍轉(zhuǎn)過身正要稱贊陳文,卻看見陳文正抓著一顆手榴彈要往外沖。耿偉劍一把將這個剛出爐的愣頭青拽了下來,大聲喝問:“秀才,你不想活了?”陳文指著遠處正在掉頭逃跑的坦克上飄揚著的鯉魚旗,瘋狂地叫道:“我要他給沈慧償命!”“處座,人,咱們還抓嗎?”一個軍統(tǒng)行動隊員小心翼翼地問。秦東升望著剛剛經(jīng)歷一場死戰(zhàn)的部下,個個都是狼狽不堪,灰頭土臉,臉上卻洋溢著與那些軍人相同的興奮。馮琪忍不住說:“處座,日本人隨時都會卷土重來,貽誤戰(zhàn)機的責任就算是戴老板恐怕也……”秦東升嘆了口氣,揮揮手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幾個九死一生的軍統(tǒng)行動隊員跟在他身后,默默地離開了不久前剛剛戰(zhàn)斗過的陣地。馮琪剛走沒幾步,突然看到站在不遠處的陳文。經(jīng)過剛才的一番苦戰(zhàn),陳文身上的西裝已經(jīng)骯臟不堪,鼻梁上的眼鏡也碎了。頭頂上還戴著一頂校官軍帽,顯得不倫不類,有些滑稽。但是他在戰(zhàn)火中死命挖出妻子尸體的一幕,卻令她對這個男人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她朝陳文點了點頭,算是對他剛才救自己一命的感謝。陳文突然開口說道:“你……多保重……”多年生活在軍統(tǒng)爾虞我詐漩渦中的馮琪聽了不由得心里一熱。她點點頭,跟上了秦東升他們。一戰(zhàn)成名183團在沈家弄打出了威風,秀才陳文火攻退敵的事跡在183團傳開了,他馬上成了全團上下的英雄?偹玖顝埌l(fā)奎不僅把新近補充上來的兩個新兵營和一大批物資優(yōu)先補充給了耿偉劍,還親筆簽發(fā)了一份嘉獎令。陳文繼續(xù)留在團部,充當起文書的角色。經(jīng)過一場戰(zhàn)斗,大家都已經(jīng)對陳文這個敢拼命的秀才刮目相看,營長胡凱更是把他當成自己的好朋友。陳文內(nèi)心的傷痛雖然還沒有平復,但不知不覺中,陳文已經(jīng)打心里喜歡上了183團,喜歡上了這些心地單純的大兵。沈家弄前線,一邊是一心要在尸山血河中建立功業(yè)的石原,一方是死戰(zhàn)不退的183團,一時間誰都無法取得決定性的勝利,戰(zhàn)局再次呈現(xiàn)出膠著狀態(tài)。石原新兵衛(wèi)因為擔憂自己的妙計變成紙上談兵的笑柄,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而耿偉劍也不輕松,被長官部一連幾道拓展陣地、擴大戰(zhàn)果的命令催得焦頭爛額。耿偉劍把全團的軍官召集到了一起,但幾經(jīng)研究卻總是不得要領(lǐng)。耿偉劍愁眉不展,手里的一根香煙也被揉成了碎末兒。胡凱忍不住說:“別著急了,團長!咱們又不是本地人,怎么可能對這里的地形了解的這么清楚?”胡凱的這句話令耿偉劍腦海里靈光一現(xiàn),忽然想到了陳文。他馬上抬起頭對胡凱說:“你不提我還忘了,咱們那個秀才文書就是本地人。去,趕緊去把他叫來!”工夫不長,陳文便來到了耿偉劍的面前,不等陳文那個不標準的禮敬完,耿偉劍就用急促的語氣說:“秀才,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捷徑能讓隊伍繞到沈家弄外圍,或者干脆繞到日軍的陣地后面去?”陳文聽了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推了推眼鏡嚴肅地問:“團長,我們?yōu)槭裁匆@到那里去?”耿偉劍被他問得一愣,隨口解釋說:“只有那樣才能發(fā)起突擊拓展陣地。你趕緊想想,有什么小路沒有?”陳文聽罷苦笑著搖起了頭來,他指著指揮部外已經(jīng)成了一片瓦礫的沈家弄說:“團長,請恕我直言,我覺得您的想法根本就行不通!惫Υ鬄椴唤,盯著陳文問道:“為什么?”陳文問耿偉劍:“下圍棋時,在對方的地盤中落子就意味著有了一舉扭轉(zhuǎn)局面的把握,否則這種舉動又跟自殺有什么區(qū)別?摸過去您有把握一擊制勝嗎?” |